月亮下那个神奇果子的“传说”

      “孩子，在妈妈小时候，吃水果好稀罕呵，那还是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和四十年后的今天，物产的多少，差得不是一个老鼻子，是双倍、双倍又双倍的老鼻子了。”

      “哇，那得是多少个老鼻子呢？”闺女摸着自己鼻子尖惊讶。

    我给已是小学生的女儿讲当年的往事：“哦，孩子，我怎么给你说我小时候在中秋节看见的那颗奇异的宝贝果果？”

  “哎呀，什么宝贝不宝贝的，难道你小时候看见的果子发光了？骗人吧！”闺女不相信。

  “哦，当时小朋友挤成一堆，而且是白天，果果上有光也看不见，但我想那样美丽精致的果果上一定是有光的！”

  “妈妈，快讲，快讲，真好玩这故事。”

    在我小时候，终于能吃水果的季节，是我最盼望的了，就是中秋节前呀！因为我的父母是双职工，单位里会给发点水果，哈密瓜呵，小果子啊，葡萄呵这类当季的特产，我妈妈分了一小筐，回来再按个数，把水果分给家里三个孩子珍惜储藏。我的妈妈爸爸舍不得吃，除了西瓜是大家共享的，其他的都留给我们了。当时我们还小，不知道心疼父母，只顾欢天喜地把宝贝抱走，找个秘密地方存起来了。嗯，家里就那么点大，能有什么秘密地方呢？反正归我管的小柜子在客厅门口的地上放着，我就把自己的那份水果搁在里面存着了。那时候的水果可都香着呢，每天中午家人都午休了，我才靠近自己的“秘密”之门，就被一阵绝妙香气袭击‘倒’了！哦，猛一开门，好浓郁啊，哈密瓜的香味极有个性，味道香得特别沉郁又特别缠绵，缭绕着我的全身，而且妙的是它的香味里还搀和着小果子和梨子、李子、脆枣儿的香味！把整个柜子空间染得无比芬芳！香味闻够了之后，我会拿一点出来吃，大部分存到中秋吃了。到了中秋那才美呢，在月亮底下，踩着那一地白霜般的月光，走西家串东家，聚在一起，品味各家的水果和月饼，那真够味。

    那时候都是一个单位分的水果，品种一样，因此味道也是一样的，但是，到了各家各户，就带上了各家各户的烙印了，又变得不一样了。家里孩子少的，吃的就多；家里孩子多的，多到三个以上的，简直……甚至平常一个也吃不到，只能等待中秋节那晚吃，那个味道就香得没法说了。

    我们的小伙伴中，最“抠门”的是芳家，她家姊妹兄弟最多，有七个，又是父亲独自上班养家，因此她能吃的水果真是少得可怜了，简直不好意思拿出手，甚至是常常没有。于是她就成了这个阶段老是“作业还没写完”“我妈叫我有事”的那个孩子，怯生生地藏在家里不出门找我们玩了。

      但是有一年的中秋，可能是四年级吧，中秋那天，又赶上是周末，白天她就跑出家门来找我们玩：“瞧，我也有果子！”，我们大眼瞪小眼，瞅见了什么？她黝黑的细脖子上挂着一条精美的丝带，那丝带五光十色，是好几种玻璃丝编的！大概有我的小手指那么粗吧，而丝带下面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卵形小网兜！也是同样的丝带编织的！而她的小果果身上精心刻制了曲折的花纹，公主一样睡在丝袋里，变成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小宝石！

      我们围观的女孩子都探头探脑地看，发现这样“惊人美丽”的奇迹后，都不约而同地尖叫起来了“啊？～～！？”

    此刻的小芳微微一笑，骄傲地仰起小脸儿说：“袋子是我大姐用头绳给我编的！“

    “那果子呢，果子为什么变成花儿的了！？”我惊问。

    “那果子身上刻花纹干吗呢？咋那么好看呀？”另一个女孩娟儿问。

    小芳等我们的问题问了一大堆了，才不慌不忙地把玻璃丝袋子从脖子上解下来，打开袋子，掏出了那个有奇特花纹的果果！

    “哦，当时小芳把果子掏出来，轻轻地握住两头，揭开了，又轻轻一用力，果子叭嗒一声，分成了四瓣！而这四瓣，在大家的注视中，轻轻地落在芳的手心里，剩下的那一块儿，是一只精美的小花篮！”

    当时，我小时候的那帮伙伴，全都哇地惊叫起来了，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小花篮，它是一颗漂亮的果子刻出来的！它完美无缺！它天真又稚嫩，它该红的地方是红的，该绿的地方是绿的，该黄的地方是黄的，它五颜六色的“微笑”着，它是果子，但又是一个真实的小花篮，里面籽儿的地方非常小心地被掏空了……哇！好可爱啊！我想我是怎么也刻不出来这么细致的提手把儿，这么好看的花篮身体的！真的，当时无法用语言说它有多精美和好玩了。

      当时我们围观的孩子回过神来，都想拿过来自己仔细看看，我嚷嚷：“给我看看。”

      另一群孩子也发出同样的声音：“给我看看。”

      但小芳的手飞快地缩回，瞬间把小花篮给复原了，动作就几秒，小花篮就变成一个带着满身花纹的完整果子，小芳立马把果果装回丝袋里，扎紧了又挂回脖子上了，丝袋说什么也不再解下来给我们看了。平常，小芳个儿矮我们半头，皮肤黑黝黝的，我们擦雪花膏，她擦不起，因此皮肤总是糙糙的，带着点干皮儿。但我今天再瞅，发现她的个儿不矮，脸儿也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黑”，还挺白净的嘛，还挺可爱的，好像还发出一股好闻的香味来！

      那个晚上是中秋节，那个中秋节的院子里，小芳成了小明星，她脖子上挂着丝袋里的小果果，走东家，串西家，从每一家出来，她的衣袋就鼓一点，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都会给她装点瓜子啦，装块糖啦，抓把炒豆子啦，甚至因为她脖子上挂着那颗奇异的果果，她比我们优先享用月饼！小芳变成了我们之间最亲密的伙伴。

    那天晚上，我跟着小朋友串门到很晚，因为晚了，小朋友家的大人们都睡了，只有我们一帮娃，轻手轻脚地推开一家门，又推开一家门，悄悄从桌子上取点吃的出来平分，不过是一小块月饼，一小角西瓜，几颗小果子，一小把瓜子花生什么的，家里都静悄悄的，我们进门都不敢惊动大人，更不能嬉皮笑脸了。

    我们跑到胡同口，谁家的贡品都是放在桌子上的小小一盘，我们偷偷拿的，就是一点点，于是一点点的东西五六个孩子分着吃，一人咬一小口，觉得滋味美透了！小芳今年也大大方方地吃我们的，一点不推让退缩了，脸上一直笑眯眯的，我们也是，那晚上高高兴兴的，因为亲爱的小芳把丝袋解下来，给我们每个人挂脖子上一会儿！嗯，那个感觉真像是奥运冠军被挂奖牌呢，每个孩子挂上了，就变得小心翼翼的了，变得眉开眼笑的了，变得好奇又新鲜。

    小芳说了，谁都能挂一会儿，但是谁也不许解下来再打开那个小花篮了，姐姐说果子脆，扛不住老折腾。我们都很听话，那个圆得不得了的月亮都朝西边落了，我们还在外面游戏，说话，吃东西，叽叽嘎嘎的。后来玩到困得不行，终于回家睡觉去了。

  如今想起我那时候的中秋节啊，没有楼房，都是平房，每家有个小院子，外面还有一个大得无边无际的草地，那里头有水坑，有泥洼地，有小山坡。在月亮下更好玩了，变得起起伏伏的，变得朦朦胧胧的，变得冰冰凉凉，变得雪雪白白的，变得柔柔软软的……嗯，那天晚上的月亮颜色特别温暖明亮，一定是好大好大的一大块桔子味道的冰糖做的，我们踩着有桔子冰糖甜味儿的月光回家，当小芳蹦蹦跳跳地跑，小花篮也跟着蹦蹦跳跳地跑，我们也跟着蹦蹦跳跳地跑，跑哇跑，后来小芳的那个神奇的果果小花篮，就在月亮的月桂树上挂着了，一直挂着……直到今天也没有摘下，不信？孩子，中秋节你抬头好好地看看月亮。

　　　　　　　　　　　　　　　　　　　2012.9.25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