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中国潮玩第一股"泡泡玛特在港股上市,开盘后迅速拉升,股价上涨了100%,市值突破了1000亿。
泡泡玛特成立至今已10年,但直至第7年公司才开始盈利,随后迎来了爆发式增长,2019年其在新三板的市值只有20亿,而一年以后的今天股价已经翻了40倍。
泡泡玛特可以说是中国潮玩文化的风向标。2017-2019年,净利润分别为156万元、9952万元、4.51亿元,足足300倍的利润涨幅,这在整个玩具界都是堪比“印钞机”般的存在。这三年正是盲盒文化如火如荼的时期,可以说是盲盒以极具爆发力的方式成就了这家企业。
在五年前,如果说要把玩具卖给大人,大家都会认为这是一个不存在的市场,当时的成人玩偶似乎只有动漫和电影周边,而且比较小众。而现在,那么多没有故事来源的娃娃突然冒了出来......
当一个国家的人均GDP达到一万美元后,更多的年轻人开始追求精神上的满足,这时的玩具已经不是纯粹的儿童刚需了,成人玩偶的出现也是大势所趋。
从开杂货铺开始到转型做盲盒(见文:从开杂货铺到新玩具领军者——只因泡泡玛特做对了这六点),泡泡玛特现在最大IP就是Molly,嘟嘟的嘴唇、大大的脑袋、Q萌的身体、繁多的角色和装扮风格,吸引了众多粉丝。
然而泡泡玛特推出了那么多IP,为什么唯独Molly获得了最广泛的认可呢?
也许,该归功于Molly人设的高容纳度。
现在市场上充斥着各种表情的玩具,他们或微笑或怒目,或惬意或得意,人设多固定而鲜明,如果我们如法炮制,就相当于加入了红海竞争,为了避免陷入这种竞争,Molly不设置常规的表情(态度/价值观)。“有人觉得Molly是在开心,有人觉得是在难过。”随着移动互联网信息传播和集体自我意识的觉醒,这一代年轻人的观念正在转变,他们更追求独立的情感诉求和个性的表达,每个人脑海内都有自己想象中的人设性格。没有价值观的人设反而能够覆盖较广的人群,如果大部分人不反感,就成功了一半,人物本身没有性格,靠服装和道具来塑造人设的多种可能性,再加上盲盒玩法的催化和媒体的助推,Molly在一线城市火起来不是没有道理。
一个有价值观的IP比没有价值观的IP反而更没有价值,所以没有价值观的玩偶反而具有了价值。在玩具种类充盈过剩的今天,这就大概就是Molly走红的逻辑所在。
从这个角度讲,Molly不一定是个成功的艺术形象,却成为了一款非常成功的商品玩偶。
在细节设计上,斗服脑认为:Molly采用更可爱的造型和更明亮的配色吸引消费者关注。前端的销售数据为产品设计提供了参考,“商品的价格、产品属性、材质甚至是重量,泡泡玛特的团队会分析哪些要素能够让更多的消费者接受。
除了用数据反馈与产品迭代来更好地满足消费者,斗服脑觉得泡泡玛特的设计团队充分考虑到了潮玩设计的心理学权重,并将其运用得游刃有余。
知名学者唐纳德-诺曼的研究发现,人类大脑机能分为三个层次:先天部分(本能层次);控制身体日常行为的运作部分(行为层次);大脑的思考部分(反思层次)。每一层次在人的活动中起不同的作用。
Molly的设计在各个层次的体现均不一样。
一.
本能层面
通过“盲盒”形式,以限量的方式来促使人们追求中奖后的满足感,提高购买过程的娱乐性和情感体验。“打开盲盒一瞬间的激动或沮丧,这种情感甚至比获得商品本身的情感更重要,这两种情感都属于本能层面,只不过是盲盒开启时,情感的流量加倍了。”总之就一点——激发起人们的本能欲望,从而强化购物体验,用娱乐化的方式去做零售。
本能层次先于意识和思维,强调产品给人的第一印象,着重于产品的外观、触感。对于玩偶来说,如果没有足够的吸引力,产品就没有多少价值,那么产品就是失败的。
初代Molly诞生于2006年,出自香港知名设计师Kenny Wong之手,可以看出早期的Molly性格还是较明朗的,甚至带有那么一丝倔强。直到2016年泡泡玛特找到了Kenny Wong,通过买断版权方式开启了Molly的大陆之旅......
为了让产品迎合大部分受众的审美,泡泡玛特团队把玩偶的原型做了少许改动,使之更加没有性格倾向,眼神也渐渐放空......
改版后的Molly轮廓更为圆润,头部和四肢的分布更为平均,显得肉感十足,眼神也变得呆萌。
二.
行为层面
不断强化产品的收藏属性。“如果我们把玩偶做成U盘,粉丝反而不会买。我已经拥有了一个U盘,不会想拥有第二个。”在行为层次把产品定位为“无用品”可以避开同大部分实用产品的竞争(在实用品领域有太多的企业在钻营,而且大品牌拥有极大的资源优势,一个杂货铺公司如果去做实用品,从技术上和审美上要做到头部是非常难的。况且消费者会拿你的产品和知名品牌去比较,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就是吐槽你,然后把你抛弃)。而“产品无用论”是所有潮玩的基础逻辑之一,从杂货铺转型之后泡泡玛特只做纯粹的“玩”文化,这个聚焦是具有决定性的。
本着为玩众造福的精神,泡泡玛特团队继续在消费行为层面打磨产品。
在电视和电影工业主导的时代,无论是席卷全球的迪士尼卡通、漫威英雄,还是舒克贝塔、黑猫警长等国产IP,往往是建立在内容之上的。我们看了一部电影,通过故事对IP建立起了情感连接,从而愿意为之付费。
但时代已经发生了改变。
Z世代们出生就活在互联网里,海量冗杂、碎片化的信息构成了大家的生活图景。因为碎片化,所以没有时间去沉淀新的IP,内容再好,那些用户也没有时间看。
一位盲盒消费者表示,自己买盲盒有一部分原因是它没有文化门槛,“如果要买路飞的手办,我可能还需要看一部海贼王才能和别的手办收集者交流,但是我买Molly就没有这种顾虑,我买个玩偶仅仅是因为我觉得可爱,我和朋友们是在同一起跑线的。”
Molly李白造型
在今天,没有故事性反而降低了玩偶的购买门槛,使其具备了“出圈”的条件。
为了渗透到更广大的消费群体,泡泡玛特把原先高于10CM的手办做成尺寸更小的玩偶,售价也就更为亲民了
三.
反思层面
盲盒隐藏款的设置增加了收藏的难度,但也提高了获得时的满足感和炫耀时的谈资,这才是反思层面的设计。
在反思层次,存在着意识和更高级的感觉、情绪和知觉,只有在这个层次才能体验思想和情感的完全交融。所以,Molly打造了具有文化渊源和故事性的故宫、西游等系列,为产品注入国风,此时Molly已不仅仅是一个玩具,而是成为了一个民族文化的载体。消费者购买这样有故事的产品是受内心认同感的驱使,这是一种反思层面的愉悦,此时产品便具有了文化炫耀的价值。
以上的做法其实是产品设计与营销者的行活儿,并且常常被搞艺术的瞧不起,因为太过工于算计,自然会少了一些天然的灵性与自由。
说起反思层面的设计,斗服脑想起多年前,一个亚洲娃娃以叛逆不羁的形象出现在普罗大众面前,虽没有掀起什么大众消费的狂潮,却一直被文艺青年奉为经典。这么多年来一直活跃着,被追捧着,在全球各大美术展中频频亮相,最近这个娃娃更是在香港苏富比拍出了1.9亿的天价,作者一夜之间成为了全日本最贵的艺术家。
这就是奈良美智创作的娃娃,斗服脑暂且称她为奈良娃娃
在艺术表现形式里有一种对比的方法:既保持一致性(奈良娃娃圆润的轮廓和头身比例是可爱生物的主要特征)又偶尔违反规则(狡黠不友善的眼神流露出反向力,塑造了独特性和高辨析度,)最后往往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拍出1.9亿天价的作品《背后藏刀》
"成年观众常常指责奈良笔下的娃娃眼尾上吊怀有愤世的情绪,甚至一些人将奈良娃娃视为具有攻击性的人。对此作者奈良美智解释道:画中的娃娃只不过是儿童,手持着玩具武器,因此他们不应该是具有攻击性的人。这些成年人以罪恶的形象围绕在儿童身边,反而像是持有更强大的武器一般。此时道德角色是颠倒的,娃娃更像是个诱饵,诱出了成人世界心底的攻邪和灰色回忆。"
——以上这段话是在反思层面的理解,表述的的却是本能层面的一些感受。一件作品如果达到这种反思与本能(或行为)的交流,这件作品就有了思想的深度,这也是很多艺术作品所追求的效果。
奈良美智的玩偶作品
奈良美智走的是一条艺术家常走的肆意不羁之路。
“如果我有意识地创作,画出的人物就会漂亮很多。但是由于不带意识,所以这些人物会很真实。真实的东西不需要理由。”——奈良美智
人类只有在孩童时期,才能不在意他人的眼光,真实地生活,真正展露个性,随着长大成人和社会压力的增大,人会意识到自己也是社会的一分子,并通过压抑自己的情绪与他人和平共处,这使得人的天性在流失,这当然是一种损失。因此人们将这种失去的压力投射在玩偶上,奈良娃娃对于成年人的价值就在于此。
而与之相比,Molly娃娃的价值体现稍显肤浅,不设性格以及频繁换装的抽奖游戏使其成为了物质充盈时代的通俗快消品。
潮玩其实是一种亚文化。亚文化的诞生,源自于年轻人对主流文化的叛逆。当一款潮玩大卖之时,也就沦为了主流,不够潮了......
而Molly的人物真实感偏弱,只靠换装游戏能否长久?
事实上,2020年,泡泡玛特推出仅一年多的Dimoo系列盲盒收入已经超过了Molly,成为了公司另一头部IP。前浪终究会被后浪拍在沙滩上,大概这就是快消玩具的最终宿命。
Dimoo系列
放弃情绪的设定,以空白眼神作为商业利益最大化的考量,从商业上讲,Molly确实是成功了,可是攫取金钱之后,这个空洞眼神能给大众留下什么?是迎合了意识的多元化?或者是精神虚无的存在? 又或者是这个人人都在表达,人人都没能彻底满足的时代印证?
从发达国家的文化产业发展路径,可以预测出未来我国文化创意产业市场巨大。如今我们经济实力越来越强,经济发展自然会伴随着文化的繁荣与输出,人们的生活中,文化产品的消费将会越来越丰富多元,这个市场也将越来越大。
然而商业的成功不一定能代表在文化上的认可,唯有艺术上和国际上的成功才能证明我们的文化影响力。日本的动漫产业,美国的迪士尼、漫威,都成为了几代年轻人精神生活的一部分。今后我们也一定会产生出影响世界的,能够持续发光的潮流文化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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