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刚读研究生的我,踌躇满志。那时候,至少我的外表和年龄是相匹配的,至少,我还不抽烟不喝酒。
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我深深觉得我被命运选中,因为那时候,上课时,我遇到了她,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
我当然记得那是周二的晚上。北方的冬天很冷,寒风瑟瑟中,我和她确定了恋爱关系。
那时候,除了烟酒不沾,我还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我甚至都不喝double.
我喜欢她,甚至,我有那么一点点爱她。在她身上,我看到世间一切美好的踪影:她婀娜的身段,让我魂牵梦绕;她甜美的嗓音,让生硬的世界变得柔软。她笑起来的小酒窝,更是酥到了我的心坎。
之前,我有过一段长达五年的感情,但还是分手了。后来,喜欢过一个姑娘,也嫁人了。
我迷上了她,爱情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理性。
周三,我给母亲打电话,询问姥爷身体如何。姥爷一辈子给了铁路,烟瘾极大。半年前确诊肺癌晚期,当时刚化疗结束,身体也正从化疗后的虚弱中渐渐恢复。
母亲在电话里面告诉我,姥爷身体不错,胃口很好。
于是,我安心地继续谈恋爱。回家的计划被放到了期末。
初恋,啧啧,那种感觉,那种成为世间最幸福的人的感觉,那种可以舍弃江山只为博得美人一笑的感觉,着实曼妙。我完全沉浸在了突然的幸福中,我甚至忘乎所以,无法自拔。
然而,我自小的经历告诉我,别高兴太早。
果然,周五一大早,我刚和她短信聊了一会儿,准备起床,母亲的电话就来了。
她告诉我,姥爷走了,就在周五凌晨五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去了。
我后来骗我母亲,说,呼吸衰竭憋死,是痛快的死法,走的很快,不难受。
我后悔没有回家看望姥爷,没有见上他最后一面,我悔恨终生。
紧接着,我请假回家奔丧。我与她匆匆作别,就踏上了回家长途汽车。
我刚到家,眼见之处,满目疮痍——我所居住的房子拆了。我没有了家。索性,政府给了一套回迁房,不过需要抽签才能决定谁先入住。
我见到了母亲。看到母亲第一眼,我突然不知所措——刚失去父亲的她,骨折了。
原来,姥爷走的第二天,母亲强忍住悲痛,去抽签抓房子。她没抓到——这意味着我们一家在马上春节的时候,将会流离失所。当然,母亲当时根本顾不上过年有没有房子住。她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手骨折。
包着石膏的母亲,在眼前的废墟中站立,白雪纷飞,母亲的头发凌乱不堪,没有任何光泽,脸上的泪珠也凝结成了冰霜,她憔悴的面容愈加苍白,一下子,她老了整整十岁。
晚上我在姑姑家过夜。我辗转反侧,整晚失眠。那段时间,我把自己彻底交给了哲学。无眠的夜里,我开始读哲学。在哲学中,我才真正忘记了世俗生活的苦难,只有那一刻我才不被悲伤冲垮。
为姥爷守夜的晚上,我问舅舅要了一根烟。
真他妈难抽。
打发走了姥爷后,我回了学校,准备期末考试。
苦难接踵而至,我甚至上升到了形而上的高度,我甚至能用我的切身经历证明人生本就是痛苦的——我发现,我失恋了。
那时我我脑子飞转,须臾间我便算过了所有的概率,可我像走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我彻底迷茫了。我努力寻找生活的意义——我希望找到哪怕一丁点意义,来支撑我继续活下去,哪怕一点,我都会拼命抓住这根意义的稻草。可,我没有找到任何意义。
所有的意义都已然崩塌,苦难中,没有任何意义。
她和同班另一个男生好了。
为了恋爱,我没能见姥爷最有一面,我见到的只是苍白的遗体。大雪纷飞,母亲包扎着骨折的手臂,站在老房子的废墟中的一幕还在眼前不停闪过。春节来了,我们一家子却又居无定所。
我想哭,那一刻我真的想哭。
我差点就哭了,就差那么一点,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即将奔流而下——直到,朋友递来一根烟。
烟熏地厉害,熏到所有伤心的泪珠变成了烟熏的伪装。
那根烟,没那么难抽,虽然依旧呛人,我也咳嗽了好几下,但分明镇定了好多。
打那以后,我总能在香烟中找到平静。每晚入睡之前,我都习惯会在窗前瞭望城市的夜景,点上一支烟。
我染上了烟瘾。
后记:
母亲的伤很快就好了,房子虽然没抓到,但有人抓了房子不想要,把名额给我家。房子本来就是简装房,紧张装修后春节前入住了。春节有了新家,不再流离失所。
至于她,我恨过她——怎么能不恨呢?我恨她为什么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离开。
可,恨过了,也就不恨了。
时间过去很久了,我们也都研究生毕业了。自她之后,我再也没有喜欢过任何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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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所有的苦难都会过去,苦难之时,只需点上一根香烟,我便知道,我还能挺一挺,我还能坚持坚持。
这便是我和香烟的故事,这就是为什么24岁滴酒不沾更不抽烟的我,会突然染上烟瘾,并且嗜酒如命。我承认我的懦弱,我不够坚强,那些不良嗜好只是我逃避的手段。
可,那又如何?我还是过来了,我还是好好活到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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