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玄看着眼前低下头颅眉头紧锁失魂落魄的沧瞳凯,眼中盈满的只有心疼。
他们当然也在进入游戏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所谓的注意事项。
在他们坐在开往这座叫乌尔达哈的城市的马车上的时候,沧瞳凯就已经极尽他这辈子积累的所有不堪的语句将那个天杀的制作人骂成了筛子。
在游戏里死了就真的死了,这纯粹就是想把他们置于死地。深知这个游戏难度的沧瞳凯比谁都明白一命通关有多困难。
而此刻,下车了,沧瞳凯也骂累了、没词了,就像一只坏掉的木偶一样,没了一点生气。
“嗯。”沧瞳凯薄薄的嘴唇抿紧,低低地应道。
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此时已是日暮时分,喧嚣了一天的日光悄然隐退。乌尔达哈的天空今天反常地阴翳,丛云蔽月,连一丝星光也透不出,沉闷得让人难以呼吸。路灯昏黄色的灯光,将沧瞳凯无助而低落的单薄身影勾勒得分外孤独。长长的睫毛下,分明有两点晶莹在闪烁。
本来想本着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的铁血原则板起脸告诉他“不管怎么说,这次你惹的麻烦你都自己收拾,我是不会帮你的”的玄,看到他这副样子话到嘴边毫不犹豫地咽回了肚子里。
不可一世的沧瞳家大少爷、猫妖之王后裔沧瞳凯现出这种失落的样子的时候绝对是极少的。
别人不清楚,玄却知道,以沧瞳凯高傲的性格,外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如此生气或者沮丧的。 他现出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在自责。
上次看见他这副样子,还是五十年前,在他知晓了关于那个不详的夜晚所发生的一切,和自己的身世的时候。
就像一只落水的小狗一样狼狈。
那一次,他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差点杀死了自己的挚爱,也直接导致了玄献出自己的内丹,二十年修行重新来过。
这一次,他投资研发的游戏机,却让他和玄,还有两个挚友陷入了生命危险当中。
他的这种模样,除了玄,再没有第二个人见过。所有人都以为沧瞳凯是个大大咧咧喜欢装成熟爱玩爱闹的小少爷,却不知道他其实心底一直藏着深深的孤独。
良久的沉默。
“玄,”沧瞳凯紧咬着嘴唇,双拳紧握到青筋毕露,“我真没用。”
“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他的声音逐渐低起来,“我总是这样…伤害到我身边的人。”
“凯,这也不能怪你。”玄本就不善言辞,只能干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有时候,行动比言语更加有效。
他张开双臂,没有任何抵抗,那比他还高上几分却略显单薄的身体任由他拥入怀中。这动作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怀里的人霎时微微颤抖起来,肩头只觉一股湿漉漉的温热。
“玄…对不起…”耳畔传来颤巍巍的、变了调的、含混着抽泣声的声音,“这次也连累你…”
要是几百公里外的那两个正在盘算着猫肉火锅怎么煮好吃的人看到这场景,只怕再也动不起那念头来。
玄轻轻拍着沧瞳凯的后背,想再出言安慰,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什么别的话来了。
他还能说什么?这本来就怪不了沧瞳凯啊!
五十年前的那次,玄劝他放走那条鱼,却从来没有让他知晓过他自己才是那只凶狠的白猫。是玄自己想守住那份对于沧瞳凯无比珍贵的情谊,却终于没能守住。
这次也是,他只是像个孩子一样兴冲冲地向两位朋友分享自己的新玩具,又有谁会想到收下巨额酬劳的研究员会做这种手脚?
而就算再多年过去,沧瞳凯都只是个需要人陪的小孩子罢了。
玄只觉得,该自责的人,是自己才对。
是我无能,发誓要守护你一辈子,却连你这点简单的幸福也保护不了。他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
“凯。”玄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深吸口气,扶起沧瞳凯深深埋在自己肩头的脑袋,让他正视着自己,“谁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没有谁资格怪谁。大家都是朋友,朋友就应该互相帮助的,不是吗?我想说的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能做的就只有勇敢面对。况且你打游戏那么厉害,一定能带我们成功通关的,呐?”
玄努力地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尽管他现在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不想看到沧瞳凯这个样子,真的。
“噗…突然说这么多话,可真不像你啊。”沧瞳凯听完这一段几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陈词,却是破涕为笑,“没想到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啊,是吗。”玄听沧瞳凯这么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像火烧一样的烫。
“我现在很难看吧?”沧瞳凯问。
的确很难看,碎发被泪水粘成了一绺绺的,杂乱地覆盖在额头上,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两只漂亮的凤眼周围两个明显的红圈,在灯光的照射下,原本精致的俊脸上错落的泪痕分外明显。一笑起来,简直比哭还难看。
可玄却觉得,这是世间最漂亮的笑容。
“谢谢你,玄。”沧瞳凯一本正经地说。
“诶?”突然被道谢,玄反而愣住了。
“什么都没说!”
“你没事了就好。”玄笑道,这次是,完完全全的,真心的笑。
“我有事。”沧瞳凯却收敛了笑容。
“诶诶?”
“我饿了。”
“喂……”
“笨蛋。”沧瞳凯伸出修长的手指在玄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转身就走。
“等等,你要去哪儿?”玄下意识地伸手想留住沧瞳凯。
“坐了这么久车你不饿吗?我们去吃饭吧!”沧瞳凯越走越远,头也不回,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玄你请客!”
“好!”玄撒开腿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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