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往事，狭路相逢

四、往事，狭路相逢

    梦里，以琳仿佛回到了那个彻底失去杨枫诺的寒冬，冷得彻底、刺骨，冷得不真实。他就在她眼前，一步步后退、消失。

　　时而觉得身体暖呼呼的，睁眼看到头靠在枫诺的肩上，眼前是一堆正在写的婚礼邀请函；时而好像回到了恋爱的时候，以琳拿着一件衣服在枫诺面前霸道地说：

　　“不要穿那件衣服，难看死了，穿这件，这是我新给你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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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没有比在痛苦时刻回忆甜蜜事情更痛苦的了。

　　昏迷中的以琳，躺在酒店的床上，泪流满面。

　　杨洛握着她的手，是梦到他了吗，即使在梦中，也如此伤心？

　　刚才，一瞬间杨洛以为她叫的是“洛”，但后来他立刻明白了，她喊的是“诺”，不是“洛”——杨枫诺，不是杨洛。他不禁苦笑。

　　自上一次分别后，杨洛请人稍微调查了一下以琳，他承认这有点上不了台面，但直接问这方式似乎太残忍了，而且以琳肯定也不会说。既然如此，只能暗地里自己调查了。

　　于是，他知道了她曾有一段刻骨的初恋，有一个爱人，叫杨枫诺，三年前在结婚前一个月过世了。从此，她性情大变，变得沉默、敏感。如此推断，杨洛确定了落落不是以琳的亲生女儿。

　　热毛巾轻轻擦掉以琳脸上的眼泪和汗水。杨洛不禁无奈，他杨少什么时候会伺候人了。从小，都是身边一堆人供他使唤，而对面前这个女人，不知为何，总想去疼她，减少她的痛。

　　梦里，出现了那张完全陌生的脸，冷冽的眼睛盯着她，说：“不要再悼念过去了。”

　　声音短促有力，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霸道。

　　又切换了杨洛玩味的笑容，暖暖的眼神……

　　而后，出现一个缥缈的声音：不要怕，只要信。

　　梦中太过沉重，以琳忽然睁开眼睛，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晕吗？”耳边响起杨洛暖暖的声音。

　　慢慢转头看着杨洛，以琳的眼神透出一种仿佛不认识他的陌生。

　　“杨……洛？”声音沙哑而无力。

　　“还哪里不舒服？”

　　“现在几点了？”

　　“快1点了，你如果真撑不住，不要去了。”

　　以琳吃力地起身：“没事，休息会我好多了。去洗个脸就舒服、清醒了。谢谢你。”说着下地，杨洛立刻搀着她的手臂，动作笨拙而生涩。

　　感受到杨洛的体贴，以琳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杨洛，那个交易，你能不能换个条件？”

　　“不能”，杨洛不容置疑地说，“但是我会等待，等你心甘情愿搬来跟我一起住。”

　　他的话，让以琳一怔，好像窥探到了别人的心事，脸不自觉地红了。

　　“总之，谢谢你，杨洛。”

　　在浴室，洗漱、收拾好自己，以琳出来便看到杨洛双臂抱胸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沉稳的气息不似平时那种吊儿郎当的感觉。

　　“杨洛，等会要不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一起去书会。”

　　“啊！可是这个需要入场邀请函的呀！”

　　“放心，走吧。”

　　说着一只手便自然地拥着以琳出门了。

    时间匆匆，自书会已过去近一个月时间。这一个月，以琳过得无奈。杨洛自上一次，开始每天在那个广场接她下班，或者去医院看落落，偶尔还送一大束的粉百合——有一次去看落落，落落告诉他：“我妈妈最喜欢粉色的百合，可惜都没有人送她。”于是有人隔三差五地送粉百合。已经十二月，这个冬天，好像才来临，几场暖流又迫使它即将远去。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愧疚？同情？”有一天以琳坐在杨洛对面，问出了这句话。

　　“因为一滴泪，让我好奇。”

　　“好奇？对不起，我的生活经不起你的好奇。”听到这个回答的以琳，觉得很荒唐。

　　“因为好奇，所以不知为何总想接近你。然而在这个过程，我认真了。”杨洛突然收起了平时玩味的笑容，“即使知道你的心里一直有他的位置，但我可以接受，毕竟没认识你之前，你的幸福是他给你的。今后，你的幸福，由我来给，我来负责。钟以琳，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杨洛，你可以找个更好的，我们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的价值观，你的品位，甚至你看这个世界的眼光，与我都不一样。对于来说，街边小摊一碗面，就够饱，可你呢？你能忍受那样的环境吗？你能接受吗？”

　　“我能。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不能。还未尝试过，你就已经否定了我不是吗？我不介意你心里有他，可是我在乎你的心里有没有我，相不相信我？”

　　以琳抬头环顾周围人：“看，杨洛，这就是你带我来的地方，你不觉得我再怎么精心打扮，都与这里格格不入吗？”

　　杨洛眼里流露出疼痛的情绪，心里强压下失落：“先吃饭吧，刚才不是说饿了吗？这家店很好吃，就当来体验下，尝尝看。”

　　结束这次不畅快的对话，以琳想着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她暂时还没有这个心思，因为过去，因为落落，还有因为杨洛的身份。

　　几天后，以琳站在TE集团办公大楼前，这次的采访人物是TE集团总裁。听说此人冷漠无情，做事果敢、残酷。以琳想起来之前小诗在耳边讲的这些，不禁一个哆嗦。

　　递上自己的名片，前台小姐立刻联系了秘书，好像对方说了些什么，前台小姐亲自引导她到电梯处，然后按下32层的电梯钮。

　　“谢谢。”感叹于服务太周到，以琳真诚地说了一句。

　　电梯门开，以琳跨步出来。空旷的走廊上，一排落地窗任阳光肆无忌惮地射进来。以琳顿时觉得，这样的办公设计，真人性。

　　秘书已在总裁门口等着，然后引导她进了办公室，一声“总裁”透出明显的敬畏。

　　椅子上的人背对着门，随手一挥，秘书示意以琳坐下，随后自己退出，关好门。

　　以琳置身其中，整个办公室给人霸气、奢华、舒适、空旷的感觉。

　　“秦总，你好。我是《千帆》杂志的记者。”感觉到对方的孤冷，以琳先自我介绍起来。人家可是大忙人，时间浪费不起。以琳只想尽快采访完离开这。这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以琳想起那个同样冰冷的家伙。

　　对方，仍然无声。墨色真皮椅子缓缓转过来，秦漠深邃的狭眸微眯，目光淡然地睨着坐在对面的女人，薄美的唇轻抿，语气淡漠：“有什么要问的赶快问。”

　　正纠结于这种沉闷气氛的以琳，听到声音，一抬头：“是你？你是这里大boss？”惊讶？疑惑？难以置信？

　　秦漠将她的表情一览于尽：“我为什么就不能是这里的boss呢？”

　　以琳掏出本子，先从哪里问起呢？翻到主编设定的几个问题页，以琳打算按部就班地采访，哪知还没问完三个问题，对方脸上就出现了不耐的神情，以琳无视只能继续公事化地问着。

　　当眼睛跳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她犹豫了，这是来之前小诗她们拜托一定要问的。

　　“秦总，最后一个，也是读者很关心的问题。秦总年轻有为，很多人都仰慕你，不知对于找对象的事，是否有什么要求呢？”话一出口，以琳的脑中浮现起在西塘小巷的一幕，脸不自觉地红了。

　　秦漠盯着眼前脸红的女人，突然泛着一丝玩味：“那钟小姐关心这个问题吗？”

　　以琳没接话茬，只是疑惑地看着她。她看不透这个人，好像对她有点不一样，可冰霜般的神情又让自己觉得是多想了。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请关心我的读者们不用操心了。”故意加重了“读者”两字。

　　以琳轻轻地“哦”了一声，想着小诗她们听到这个答案心碎一地的画面，不禁莞尔。

　　“因为是她，因为她的一滴泪。让我确定我爱上了她。”秦漠仿佛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语气里有着一丝与之身份不符的自嘲和颓废，且这次，他没说“喜欢”，直接说“爱”。

　　“今天谢谢秦总给我们杂志时间，接受我们的采访。等文章写好，可能还要麻烦你看下是否有写的不对的地方。”走之前，以琳大方地伸出手，秦漠看着眼前伸过来白皙的小手，有这么一瞬难以察觉的发愣，而后也伸出了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