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槐花盛开的季节,每天晨练时,步行街道边上那几棵高大的槐花树总是香气扑鼻,引起行人的驻足观望。槐花不仅好闻也很好吃,菜场里有好几个摊位在卖槐花呢!
闻着它扑鼻的香气,听着卖菜人的介绍,我也买了一些准备尝试着做槐花鸡蛋饼。卖菜人说要把后面的花梗去掉才好吃。孩子在写作业,我便坐在沙发上,一个一个地摘着花蒂。母亲看我摘便也戴上老花镜硬要来帮忙。
我们俩面对面坐在长沙发上,我看着她一个一个、不急不缓地默默地摘着花蒂。青色的血管在她白皙、瘦削、褶皱的皮肤下清晰地凸现着,每一个关节都因为太瘦弱而显得粗大。
母亲这双手虽瘦弱但是坚韧而有力,它把我们过去的穷日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姥姥曾生育过五个子女,可是过去的医疗条件差,只养活了我母亲一个。所以母亲跟同龄人比是幸福的也是辛劳的。
幸福的是家里人口少,生活没有那么艰难,辛劳的是她得像个男孩子一样挑起家里的生活重担。
她这双手劈柴、插秧、收稻承担着男劳力的劳作;她这双手喂猪、喂鸡、种菜、刷锅、洗碗、做饭、裁剪、编织维系着家庭生活的运转;她这双手加油、搬货起早贪黑不停地忙碌着。
小时候我好想它什么时候能搂搂我、拍拍我、摸摸我也行啊,可是小时候的记忆里没有。
我还记着母亲刚生下弟弟时轻轻拍打他睡觉时的模样,那双手白皙、有力、圆润而有弹性。那双手如变魔术般总能给我们带来惊喜:一件带花边的衣服,一件花样繁杂的漂亮毛衣,一个个棱角分明香气扑鼻的粽子,一个个多褶皱的萝卜肉包子……
小时候每年快过年时,母亲的一双手就忙乎开了,床单、被罩、衣服,她一盆盆地在冰冷的水中洗着。那双手总是通红通红的。可是家里却洁净明亮焕然一新了。
一大盆面在她的手下揉、搓、切然后放入油锅里炸,带着芝麻香味的果子就出锅了。那油果子咬一口松脆香甜,那是小时候过年的期盼。
夜深了,我们早已进入梦乡,可是妈妈的双手随着缝纫机“哒哒哒”的声响迅速移动着。清晨等我醒来,一件玫红色,领子和兜都带着白色花边的上衣和黑色条绒裤子就已经搭在我的床头了。我迫不及待地穿上,去给爸爸妈妈看。
我坐在妈妈身旁看她把猪肉一点点地灌入猪大肠里,看她将浸泡在料汁里的猪肉、鸡、鱼晾在架子上。
我坐在妈妈身旁看她的双手如何左折右包,绕线包出棱角分明的粽子。
后来,父母的单位从山沟转到城市里,菜不能种了,鸡没法养了。母亲去了小卖部。我看她的双手总是在一包包地捆扎着点心和糖果,搬运货物和打理货架。下班了她的双手不是洗衣就是做饭。总之一刻也不停歇。
小时候我很羡慕同学各式各样的花辫子,很想母亲也给我梳,可是母亲的手只会给我扎羊角辫和麻花辫,而且每次梳都疼得我呲牙咧嘴。我抱怨过她不温柔,她也不回话,依旧用她习惯的方式来爱我。在大澡堂洗澡时,她也总是生硬地一拉一拽把我拉到花洒底下,有时动作过猛会让我一个趔趄。妈妈从不会轻声地呼唤我。别的孩子都有小名,可是我却没有,什么时候呼唤都是直呼大名。
再后来这双手就是牵着孙子的手在家和菜场间穿梭,这双手总是会拽着孙子、孙女、外孙女,硬塞给他们礼物和压岁包。
如今这双手老了,她有时会不自觉地抖动。但是它依然不服老,它不愿意闲着。它会在择菜时“刷”地夺去一把,它会在吃完饭时抢着去收碗筷。假如不让她干活了,她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左右不安。
妈妈心脏和气管不好,走快一点就喘不过来气,在老家她一个人就更不愿意独自散步了,出去就总骑上带步车。
妈妈喜欢逛街,四年前她还每天没事总在街上溜达呢!年后她随我来到南京。夫子庙她曾去过两次,看着里面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店铺,她还想去。那天天气晴朗又温暖,我带着她重游了夫子庙。我们慢慢信步走着、转着,妈妈看着丁零当啷的小饰品店就喜欢进去转转,结果那天我们不知不觉竟然走了九千多步呢!
我握着她的手,她的手瘦弱、微凉,但依然倔强地想帮助她的儿女们继续操劳。
我做好了槐花饼,金黄喷香的饼,我让妈妈尝尝,她说:“我还从来没有做过呢!”
槐花饼我拉着她的手说:“妈,不用您做,有我呢!”
妈妈虽没有说过一句“我爱你”,但是她的双手却把绵绵爱意一点点揉进一粥一饭和默默的关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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