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无事,便出门走了一遭,见了一些风景,看了一场电影,期间重读了一遍《雪国》,也算小有所得,匆匆赶路回家,便趁着夜色,轻言几句。
出门走走总是好的,只是依旧不喜往人多的地方去,可又偏少不得这人多,避开了,安静才显现出它的价值。也不必与人交流,大家看着同样的风景,心中的想法却是各有万千,实在不得共情,偶见着一处少人处,才心觉得欣喜,方知走的这些路途乃是值得的。尤是那些少人路过的花树,隐于半亩方塘,见之甚喜,始觉得不虚此行。只是这般想法,倒是有些俗气了,饶是独自静时,念念存欲,不得真静,反是有个并不清晰的目标,一路走着,心里头想的反而纯粹了些,至此自观,人生之路何尝不是如此呢,承受不起闲暇,抑或多俗念缠身,郁郁寡欢,一来二去,便将生命的空间逐渐压小,以至于喘不过气来,说到底,也不过是庸人自扰。
非是自视清高,今见着世人庸碌往来,倒是尽如岛村眼里的驹子似的,“完全是一种徒劳嘛!”似一种想要竭力把握,又纷纷堕入虚无的,生命的意义。来自世界和社会的挤压,一种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一种虚弱的美,似那苍白无际的雪国。
我素来不大会读书,虽读了一些书,然当这些书是为我所读的时候,我所从中看见的,便不再是书里的世界,或者说,我或许会猜测作者的意图,可那向来不是我读书的初衷,我能做到和能把握的,历来只有自观,一种个人生活同他人文字的共情,或者说,一种主观的臆想。雪国的世界,我实无法把握,正如人们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意见所向的存在一般,我也更乐意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度量人物的命运。那是何等一种徒劳,我也许是知道的,却难以言表,生命与生命向来是无从比较的,如此得来的一种所谓幸福,便似一种徒劳,当我们足够狭窄以至于沉溺于此种徒劳之时,便是“一只快乐的猪”,这没什么不好,沉溺于某种不自觉触碰的智慧,亦或者说,将人物化——事实如是想的人不在少数。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远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纯粹,无论是向上还是向下,我们永远是处于中间的那个。当我们试图摆脱某种生命的困境,并为之生起一定的思考之时,苦恼便产生了,我们便成了“痛苦的人”,而事实上这样的痛苦不过是一种徒劳,一种近似于驹子的徒劳,我们不再是一个一无所知的人,却失去了一无所知的那种幸福,我们为此自满,以至于自卑,到最后死去,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那种苦难似无法消磨一般伴随着我们生命的大半行程。于是我们开始怀念,将过往不断美化,理想化,将其沉淀为生命无法撼动的支柱。这同样近似于一种徒劳。而那些所谓的支柱到头来或许只能在我们的童年才能得窥一二。然而随着我们逐渐远离这般“金色的过往”,将人本身物化,这样的回忆也在逐渐向我们远离,成为一种奢望。
此外,若说我在现实中逐渐偏离了理想主义者的队列,那我在爱情这个命题上却是仍在站在理想主义的阵营之中。而事实是,理想主义者的爱情同样更像是一种徒劳,而更令人唏嘘的是,我们自诩的理想主义,也同样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般纯粹。到最后,理想的爱情同样为世俗所累,我们承认世界真实甚至令人残酷的同时,同样保留了那些难以企及的想象。于我个人而言,我尊重他们的爱情,但我也深知我在这上面何等的不理智,尽管我想要做一个理性的人,以至于对许多平常的快乐视若无睹,也因此自知那所谓的爱情也许并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企及的。
一场电影,曲终人散,独自走在那冷清街道之时,我越发肯定了我这般的想法。或许我已然分清了些理想与现实的区别,然而在某些存在上,我又始终保持着某种难以想象的倔强。在我眼里,所谓的爱情果然还是要历经所谓的生死别离才显得尤为可贵,而现实中时间的累积所积攒的在我眼里大都是出于某种相互依赖的欲望而衍生出来的崇高,而这样的崇高或者说高尚在死亡面前却显得尤其苍白无力。大都依靠物质与时间堆积起来的所谓爱情在死亡那时起以一种我们自己都惊愕的速度消退着,直至我们长存念想,却早已不自觉思索这所谓的念想到底是爱情,还是某种在记忆里被我们所神圣化的存在。可现实往往更加可悲,甚至不是死亡,而仅仅是别离,便足以摧毁我们所谓的坚定。我见过的例子不多,业已经足够我失望,可我并不应该为此感到失望,或许也是因为如此,我选择退守到了理想主义者的行列,抑或者说,爱情本身便是并不纯粹现实的东西,而我只是在坚守或者说固执于其中理想的一部分——而这同样是一种徒劳。
徒劳像是生命的常态,这道理似乎我许久以前便已知晓,却不见得明白。又想起曾读过周国平的一文“有意义的徒劳“,初读时觉得自己明白,可时间久了,却逐渐忘在脑后了。如今重读《雪国》,却是越发体会到这种徒劳在生命的历程之中是何等的平常。有些徒劳也许是并无意义的,但纵如驹子这样的人,我也实在不敢将她的行为视作无意义的徒劳,因为从她的身上实在折射出我自己的太多情愫和过往,若我真否定了她,那我又应当如何去面对我由此亏虚的生命?
2023.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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