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力仍然是决定诸多现象的首要因素,并且,和一般时期不同的是,生产力在这个阶段是平均地缓慢增长,不仅仅是技术在社群里普遍传播,而且生产资料一经产生——例如被河流冲刷过的沃土——就迅速平均分配给社群里的每一个人。这和后来的情况大不相同,技术只有在极少数“圣人出世”的年代里才发生最广泛的传播,在大部分平庸的时间里,技术只在血缘社群里发生交换。至于生产资料,则独独为少数人所享有。
原因之一在于生产资料不仅原始,而在量上远远超过人口,一个百来人口的部落置身于广袤的天地之间,每个人当然都可以分配到近乎无穷的土地。而拥有土地,则拥有了在土地上实践的可能,只有每个人都拥有这种实践的可能,技术才能充分地扩散开。一开始不过是一些相当原始的耕作技术,只要能上手的人都可以轻松掌握。
这个时候的部落以采摘为主要谋生手段,而进行采摘工作的主要是女性人群。因为几乎所有的生活资料都由女性产出,因而女性自然拥有了这些对生活资料的分配权。这种生活资料的分配权,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极容易抽象化成人与人之间的地位关系。一言以蔽之,关于听谁的问题也就解决了。女性建立了母系社会,因为劳拉摘的果子要遗留给劳拉的女儿。在这个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年代里,只有母亲与孩子的关系是可以确定的。任何一个男性都无法确认某个孩子是自己的孩子,因而男性无法从自私的角度出发去保留自己的财产遗留给自己的后代,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谁是自己的后代。
男人,在这个时候仅仅只是社群的补充成分。一方面是两性生殖的需要,一方面是野兽与其他部落的袭击。尽管抵抗袭击本身并不构成人类生存的主要部分,被狮子叼走几个人不会影响整个人群的生存状况。弱小的人类本就贯穿了整个历史的发展阶段。但一方面,这种状态确实使男性进化得比女性更有力——仍然没有地位,就像蚁群里的雄蚁。我们不知道在整个发展过程中男性的战斗力到底在种群发展的过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总有一个时期它在起作用,但不是所有时期,至少在后期,采集带来的人口承载力的扩张,远远比抵御危险来得重要得多。
然而危险在内部生长。因为冗余开始出现,直到某一天人们突然发现,打劫邻居远远比自己辛辛苦苦摘果子要更容易富裕起来。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不仅你没有粮食,邻居也没有粮食,根本无处打劫。而生产力的发展改变了这个结构,邻居开始出现粮食的冗余。然后打劫这个事情才突然变得重要起来。劫掠使得一批部落迅速富裕起来,富裕又使人口迅速增长。而在打劫的过程中,最重要的事情则是武力,正是在这个过程当中,男性的权力开始增长,无论是攫取财富还是保卫财富,男性靠着曾经无意中进化而来的——更强壮的肌肉——终于登上了历史的舞台。这种曾经被女性唾弃,嗤之以鼻的能力,第一次在所有其它因素中脱颖而出,占据了主导地位,并成为一种高效的资源统合手段。然后在之后的所有时间内,暴力,首次被赋予了强盛种族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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