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艳,你是什么座的?”
床上一个女生懒洋洋地问,刚才梁丹把陈语涵逼到墙角时,其他几个人都是该干嘛干嘛,丝毫没有要帮陈语涵的意思,毕竟······欺负陈语涵,她们平常也有份。在她们眼里,陈语涵比起流浪狗来强不了多少,除了流浪狗不会给她们打开水。
陈语涵知道这是在问自己,梁丹的“freak”是自己,“钟无艳”也是指自己,其余几个室友也从来不叫她的本名,她们觉得这是一种对自己的贬低。为此她们特地研究了一下中国古代的丑女,最后分别决定以后授予陈语涵“钟无艳”“贾南风”“登徒子妻”等称号,都是绝丑的女人,梁丹本来决定叫她黄月英,但又觉得诸葛亮的老婆这一身份的尊贵性足以抵消丑女的遭人厌恶,而且她隐隐记得黄月英虽然长得丑,却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诸葛亮的很多计谋都是从她那听来的。梁丹心里觉得陈语涵就一现代版黄月英,丑是很明显的,绝顶聪明吗······每一次梁丹看看陈语涵的成绩,再看看自己的成绩。如果以及格为地平线,不管是哪一科,两人之间分数之间的差距堪比珠穆朗玛峰与马里亚纳海沟的高度差······不然梁丹也不会想让她帮忙拯救她糟糕的数学成绩······这么说就算没有绝顶也肯定算得上聪明。现在就差像诸葛亮那样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夫君了。梁丹潜意识不想让陈语涵得到诸葛亮一样的夫君,所以她硬是思考了很长时间,想出了freak这个独树一帜充分展现她独特性的外号,她还不忘了告诉陈语涵这个单词的意思。
”怪胎,我觉得用在你身上很贴切哦。“
陈语涵始终低着头,不想让她们看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竭力控制自己的鼻头,但还是忍不住抽泣了一声,梁丹和几个室友面对面看看,无所谓地说:
“呦,哭了。”
“不是,”陈语涵摇摇头,“鼻子塞了。”
说罢她就冲进了厕所。她什么也说不出,但她就是不想在人前哭。
“我······不知道,十月初,天秤座吧。”
“天秤座?!”床上的女生兴奋地一起身,嘴角弯出熟练的嘲讽的弧度,“你是完美天秤座?”
“天秤座专出俊男靓妹,优雅,高贵,完美主义······”那女生捧着手中的书快速读出来,读到最后忍不住笑起来,宿舍其他几个人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她们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陈语涵脸上的大口罩,她们都知道,整个学院的人都知道,在那口罩后面,是一道巨大的疤痕,贯穿了陈语涵整个右脸颊。
那实在是一道骇人的伤疤,很难去想象什么样的灾祸能留下那种恐怖的伤口。那一块的皮肤完全扭曲开来,漆黑粗糙硬如皮革,其上布满了麻点和坑凹,任何一个看过陈语涵正面的人,都不会觉得用古代丑女的名字给她取外号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更不会把优雅、俊靓这些字眼和她联系起来,甚至······那些只有名字流传下来的丑女容貌毕竟没有活着的人见过,她们的丑无人知晓,而陈语涵那恐怖的脸部,是真真切切看得到摸得着,在她戴上口罩前,还是每天都要在你面前晃悠几圈的,尽管这并不是陈语涵特意为之。
学生时代,看脸的人还是很多的,特别是男生看一个女生时。出于荷尔蒙的作用,即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只要稍加打扮,便很容易引诱一个男生不知不觉多看两眼她的脸,而陈语涵成功做到了让男生即使荷尔蒙旺盛得奔涌而出也不想看她的脸。
很多人对她的伤疤都很好奇,但又实在没有勇气去问她。有勇气的人,只觉得很恶心。比如她们寝室的人,陈语涵只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戴上口罩避免室友厌恶的目光。
难过啊······
陈语涵默不作声,不要理她们,她在心里想。
陈语涵已经听过很多难听的话了,她以为随着时间流逝她说不定就会渐渐习惯其他人的嘲笑,不会再一个人躲厕所里哭到月亮挂上树梢,到时候她会坦然微笑着,也许还会自嘲一两句引得他人大笑······但并没有,那种委屈、羞耻的感觉依旧清晰传达在她每一根神经突触间,面对室友的刻意侮辱,她什么也做不出来,有时候她想为自己争辩一两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平常口舌就很笨拙,不爱说话,也没人爱听她说话。陈语涵有时也不懂,她的头脑在计算理科时快得堪比计算机,但在与人沟通时就像个破烂对讲机,特别是在被人欺负时,她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也讲不出来。
尽管她很想说,疤痕长在我脸上又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想这么难看啊,我也不喜欢这道丑陋的标记啊。
她就是讲不出来。
陈语涵躲避着她们的目光,翻找着自己的抽屉,抽屉里是她的素描纸、铅笔、橡皮,还有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她找了好一会,停了下来。
不在这里,但是她明明放在了抽屉里。
陈语涵把柜子、床铺翻得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东西,她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梁丹。
“还给我。”
“还给你什么?”梁丹把头转向一边,高傲地笑着。
“我知道是你拿的,但是你要那东西没用,我却很需要。”
“我却很需要······”梁丹轻蔑地模仿着陈语涵的声音,“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梁丹手一翻,一把裁纸刀出现在她的手上,这正是陈语涵刚才寻找的目标。
“看清楚了!”
梁丹把裁纸刀伸到陈语涵眼前,锋利的刀刃全部伸了出来,在面对陈语涵这一侧的刀面上,刻着一个清晰的 “梁”字。
这是梁丹的一个习惯,给自己的所有东西刻字,从洗发水,指甲油到手机电脑,她都要刻上自己的姓,以此来标志物品的所有权属于她。安然以前曾讽刺她说这种行为就跟狗喜欢到处撒尿标明自己的地盘一样。
“我的裁纸刀,你需要有什么用?”
陈语涵抿住了嘴,今天她回来的比较晚,梁丹肯定是趁她不在偷偷占有了她的刀......哦,不对,不是偷偷的,是正大光明的,因为反正也没人会为陈语涵说话。
“这是我的裁纸刀。”她挣扎了很久,却只说出了这一句。
梁丹摆摆手,发出吃吃的轻笑,她不再理会陈语涵,对着其他几个人挥挥手:“走吧,今晚说好了要去校外吃饭的,就去校东门那家自主烧烤,味道真心超赞……你们吃过没?没有,那今天带你们去尝尝。”
“这是我的裁纸刀。”
梁丹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了陈语涵一眼,她的确没想到陈语涵竟然敢跟她倔起来。她冷笑一声。
“你们说,这刀是谁的?”
“梁丹的啊。”
她们看都不看一眼,随口应和着梁丹。其中一个女孩随后轻笑道:”陈语涵,一把刀而已,有什么好计较的,走吧,跟我们一起吃饭去。”
这个女孩一直担任着唱红脸的角色,其他几个人每次欺负陈语涵,她都会在一边玩弄自己的化妆品,在其他几个人扬长而去后,她就会在一旁说一些好话安抚陈语涵。
几个女生都从床上跳起来,匆匆忙忙地收拾打扮起来。大学的女生,可以不上课可以不睡觉可以不吃饭唯独不能出门不化妆,素颜出门简直就是要了她们的命,但陈语涵是个例外,她不用化妆,挺多洗把脸,那副大口罩把她三分之二的脸部都遮了起来。
但她现在连脸都不想洗,她的脸色通红,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室友慢慢吞吞地往脸上扑粉底,原本平庸的肤质顿时白嫩了许多,她站在一群漂亮的女生中间,就像个小丑一样。
她突然没心情计较裁纸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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