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一的时候,我坐在第二排。班主任是一个高大而又瘦削且一咳嗽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四十多岁的赵老师。每当赵老师咳嗽的时候,我就很担心,因为我父亲也和他一样,接连不断的咳嗽会把脸憋得通红,感觉那口气提不上来,就会失去生命一样的令人揪心。
赵老师带化学课,经常在班里转悠,和同学们拉家常,了解每一位同同学的家庭状况,然后给予鼓励和帮助。
有一天的晚自习,赵老师又来到班里。那天,赵老师没咳嗽。赵老师除了咳嗽动静很大以外,平时走路脚步很轻。那时候,课程很紧。我们是最后一批两年初中考上高中的学生,也是最后一批两年高中毕业的学生。也是在那一年开始,初中有了初三,我们的下一届有了高三。
也因此,在两年高中的时间里,我们既要补初三的课程,又要学高中的课程,除了紧张,就是紧张。而且,初三的课程没有书,就指着做笔记,作业也很多,很多。
赵老师悄无声息地来到我的跟前,看了看,接着又转了一圈,下课铃响了,同学们活动起来,教室里吵吵嚷嚷的,我依然在那里写作业。赵老师提高声音说:“下课了,都出去透透气。”再一次来到我跟前,在我边上的课桌前坐下来,问我:“你不出去透透气?”
“我没写完作业。”我说。
“你家是哪里的?”赵老师问。
“袁庄的。”我说。
“袁庄?我知道的。”接着又问,“袁庄有个叫刘超霞的,你认识不?”赵老师继续问。
“刘超霞?”我想了一下,跟他说:“不认识。”
“她也是我的学生,一个可怜的孩子。”赵老师顿了顿,继续说:“她母亲去世了,父亲再婚。这个后妈呀,”赵老师叹了口气,接着说:“每当她星期天晚上来学校的时候,后妈就把给她带的煎饼,每个煎饼都从里面撕下来一块。表面上看,带的煎饼个数够一个星期的伙食,而实际上,她每个星期都是挨饿的。而且,那个时候,每天都有劳动课。我了解她的情况,劳动的时候我就让她在教室里学习,后来考上大学了。”看着赵老师既悲伤又自豪的表情,我停下了笔,认真听着。但赵老师站起来,掏出他的手绢,擦了擦他的眼睛还有鼻子,对我说:“好好学习吧,你也可以的,我看着你比其他人更努力。”
我“嗯”了一声。看着赵老师一路咳嗽着走出了教室。因为咳嗽喘的毛病,赵老师手绢从不离身。
高二的时候,赵老师不做我们的班主任了,又做了高一的班主任。说是学校考虑他身体的原因,怕他过度劳累才没有跟班走,把我们带到毕业。
赵老师有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他的小女儿那个时候跟我一班,成绩也十分的好,和同学们相处也十分融洽。是跟我们一样刻苦努力,她说不想被招工,还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有保障些。
毕业之后,很少见到找老师了,但常常能从各种渠道打听到关于赵老师的消息。如今,赵老师将近九十岁的高龄,在养老院独自生活,老伴去世之后,四个儿女,他谁都不愿意跟,就想自己单个过,自由自在。
前几年同学聚会,赵老师也来了。他女儿说,一听说同学聚会,赵老师便很激动,嚷着一定要来。大家热情地把赵老师围在中间问他:“赵老师,我是谁?”
他还真的能叫出我们当中很多人名字。因为他女儿经常在他面前提起我们的原故吧。
如今,赵老师在养老院里住着单间,过的怡然自得,四个儿女每个星期都去探望。在外人眼里,他是一个十分幸福快乐的老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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