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家是什么？有人说，家是听见檐滴，鼻子就酸的想落泪的地方。林语堂先生又说，家是一个可以有些零乱但很舒适，可以自由写作与思想的地方。还有人说，家是爱着你的所爱......

      而我，一想起家，首先就会想起那座与我同龄的农村典型的瓦房：进门时有四级石阶，进到门内，左边是砖灶，右边门后是一张黑色的饭桌，靠墙而放，屋后半是猪厩。进门方桌后有一架木楼梯，上到楼上，分里外间，共有三张床。里外间的隔板居中处，设有一个供桌，隔板上书有“天地国亲师神位”等字样的“天地”，年节一换簇新。这些房间，生活过我的父母三个姐妹一个哥哥，以后又生活过我的嫂子及两个侄儿。后又在这间房前建几平方米的耳房做厨房用。可是，我常常梦见的不是这附带一件耳房的家，而是我父亲从小生长并娶妻生子的他父亲留下的老房子，我们称之为老屋。梦中的老屋，依然如一的是个四合院，有一个天井，进到这四合院还有一段巷子。父母亲回忆他们年轻时的琐事，哥哥姐姐说起他们童年某段以及关于我的一些故事，都会把它们的背景定格为：斑驳的老屋、四合院、天井......梦中出现“枯木发芽”的场景，一定是在老屋的天井！

      可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不是这个家中的人了呢？记得从小学读书起，或许别的会忘记，唯一不会忘记的是，每次放学急急回家，进门后会问在家的人说,“妈呢？”，随后也总是要在菜园里、水泥便找到母亲，兴奋地告诉她一些现在早忘记得干干净净的事情。那些日子，母亲就是家。学校放寒暑假的时候，母亲到哪里，我也到哪里，白天或在山地，或在水田，晚上则在昏暗的电灯下，听母亲说村子里的人和事。直到1996年4月21日，大姐先撒手而去，这个家就开始有了无法弥补的遗憾。1996年下半年母亲去了虎门，帮四姐带孩子去了，一去将近四年，至今未回。起初母亲去广州，我们都不习惯，更何况我这“幺囡”。习惯之后，我们到家的第一个明显是变化就是就是，不再找妈，而是找爹，这是无法找妈。得到的回答总是：“挖地去了！”、“去果园了！”等到父亲回家时，总是天黑定了。有时还看见他被雨淋得湿透，还背着一背舍不得半路觉得更加湿重却想过丢弃的湿柴......那个时候，我总是好几天心里酸涩得无法，也总恨自己无能。虽然他的而男女在村里都是够得上村人称赞的，他却整日辛劳而无所知觉，什么都不贪求，穿要捡烂的穿，吃只要能吃就行。今年他六十八岁了，仍然天天扛把老锄，迈着他那病瘸的腿，向山地走去又走回。尽管有如此的不尽人意处，我们仍然从父亲纯净的笑容里读出：父亲就是家！直到两年前的某天，我由工作的学校回家，要回学校时，听得哥哥的儿子这样招呼我：“娘娘，星期六不上课来我家！”我的心“格登”一下往下掉！“我家？”“哥哥的儿子的家？”“不是我的家了？”可是我不愿接受这个感觉：我回的是侄儿家。我原谅了侄儿。谁叫我刚参加工作为了学生，也就是近一个学期没有回过那个骑自行车也不过花费半小时的家？但当侄儿的这样招呼持续到我工作了两年的时候，我的信心完全丧失殆尽。我几乎承认：我每次回的是哥哥家侄儿家，而不是我那生于斯长于斯哭于斯笑于斯的家，我的家！今年七月八日，当搅拌机停止了最后一声碎石声，当亲戚朋友们开始晚餐时，哥哥的一百二十平方米的一层钢筋混凝土房终于在雨中建成。大家说那天是哥哥结婚十四年以来我家最热闹的一次！那晚全家人很高兴，父亲说有必要大家再庆贺一番！侄儿说今年过年的时候，要搬到新房子里去过，要好好地装潢一番，要买VCD......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心里说：“过年？到时候侄儿还会不会说：“娘娘，来我家过年？”渐来的日子，或许真的会没有了家，以及没有拥有家的感觉！

        潘美辰的那首《我想有个家》里唱到：“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想家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真的以她独特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刻画了无数人对于家的深刻感觉。那么，回首望望来时的路，才发觉二十六个春秋已逝，也真的觉得自己该有一个家了。那个家，是我听见钥匙在锁孔里扭动，就知道他回来了，他是我可以信赖的朋友，可以依靠的坚实的臂膀，苍劲的大树，我会用自己的真诚与朴实，守候所有的温馨来临。家于我，是我所有的灵感之源，也是我的父母姐妹的衷心祝愿。可是，秋风还未刮起，我的第一片情感之叶就已光秃秃，我的心，八月里开始下雨。家的感觉，甚或说要构筑一个家的愿望，已随落叶湮埋。我，选择心的流浪。因此，我才倍感我那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二十六年的我的家，这几月来对我的诱惑力之大！我希望我某天晚上坐在我们朴素的饭桌前，一家人吃着天天相似的饭菜，说着一家人相聚时的话语，看看快乐的侄儿们、勤劳的哥嫂、年迈的父亲。然而，我选择逃避，象一只受伤的狼逃来逃去，无可适从。“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断天涯不见家！”只可惜，回家的路我睡梦中都画得出来却不敢回家。近家情更怯！我没有回家后的言语和快乐，更没有成功！带回家的，不能是失败与沮丧！

      在我没有值得为之一喜的事情前，在我没有自己目前阶段的成功之前，我想家，我却不回家。我要以千倍的努力，搏击出一个结果。但是，家的真正意义是：一切成功、失败、欢乐、痛苦、笑声、哭声，都可以被容纳，任你纵横腾跃，家是你的动力，也是你的回归之所，是你一蓑烟雨任平生，竹杖芒鞋蹒跚却一定会坚持走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