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我再一次回到老地方,秋天,那里原本通红的枫树林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在路边顿步,望着路下方那一片光秃秃的地方,就着记忆里它美好的样子,尝试复刻着我曾经走过的轨迹。
或许我不常回来,或许对于记忆来说太久远,我反复摸索着第一根树桩,怎么也想不起来下一步是往前、往左还是往右。
一想到我可能把唯一一次见面的机会弄丢了,我心里有些焦躁。我只能一屁股坐在干硬的树桩上,哀叹命运的捉弄和对砍伐这片枫树林的人的憎恶。但转念一想,砍伐的工人里面有我的父辈的时候,我又忍不住难过了起来。我也想保护它,可是除了无法阻止的无能为力之外,还有村里大部分人家就是靠这个解决生计问题的。
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很难过,这里砍光了,她又住在哪里?
不知坐了多久,困意席卷而来,我换着坐在草地上,倚靠着树桩睡一会。目光朦胧,迷离之际,我仿佛看见了和她相遇的那颗大树,它用庞大的树枝庇护着我,我身上盖满从树上掉落下来的红色枫叶,模模糊糊之间,隐约看见她坐在树杈上,悠闲地晃荡着小腿。
突然,她一个俯冲朝我飞来,我原本惺忪的眼睛顿时大张,眼疾手快地两手扣住了她。
摊开手,在我掌心上的她如蜻蜓般大小,头上长着红色的头发,耳朵尖尖的,身着一身红色袍子,背后长着一对漂亮的薄翼。
被我抓到了她有些恼怒,站在我掌心上指着我骂骂咧咧。当然,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在我这个庞然大物眼里,她说的话像苍蝇飞过一样,急促又嗡嗡作响,有点吵闹。
我说“再次见到你,我很高兴。”她听懂了我的意思,放下戒备仔细打量起我来,还绕着我头飞了一圈,然后似乎认出我了,高兴得拍拍我的鼻子咯咯咯的叫个不停。
虽然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我很肯定也很确定,她不仅认出我还很欢迎我,一点儿也没有怪我的意思。
她在我前面飞,还时不时回头打手势,催促我快跟上。
也就是这时我才发现,周围原本光秃秃的地方,现在变成了一大片红得似火的枫树林。在她这棵树钻钻那棵树钻钻,没一会就冒出许许多多跟她一样的小精灵。
初次见她,哦不,我还记得我给她取了一个特别俗气的名字——小红。那年我十岁,刚刚上四年级。那时候的去学校要经过一片很长的枫树林,除了常年累月人走开辟出来的一条小路之外,其它地方都是茂密的灌木丛连着一整片枫树林。而且那时候的农村孩子,大多是成群结队地走路去上学,没车没大人陪同。因此打架、旷课或者放学时晚回家是常有的事,大部分都耽误在这一片枫树林。
我记得那一年秋季,我不想去学校,在家里磨磨蹭蹭追着小伙伴的屁股慢悠慢悠地走着,到那片枫树林的时候,我停下脚步,挑了灌木丛比较稀疏的地方往枫林里钻。按我当时我想法,就是要在林子里呆一个早上,等他们放学经过这里的时候再出来慢慢跟上去,然后回家。那时我幼稚地以为,大人永远不会被发现,毕竟经常有别的孩子这么做。
但那一次回到家,我妈看见我一书包的枫叶,问都没问便打了我,以此我断定她读书的时候肯定也这么干过,不然仅凭这些叶子怎么就知道我没去学校呢。但转念一想又不对,我妈她没读过书,哪来的学上。
那时候年纪小,贪玩,进去之后看着一地厚厚的枫叶,还有树上正在飘落下来的,望着头顶密不透风,遮天蔽日的树枝树叶,阳光也只能借到顺着缝隙洒下来,我仿佛置身在枫叶王国里,我就是王子。于是我撒开了玩。躺着、滚着、滑着,最后玩累了席地而睡。
都说出生牛犊不怕虎,现在想想那时候心真大,也不怕遇到坏人。
我睡着的时候总觉得耳边老是传来嗡嗡的声音,起先我以为是蚊子,随手拍了几下,安静了一会,就在我停止不到几秒,那嗡嗡的声音又出现了。
我有些气恼地睁开双眼,想找寻这只“蚊子”的身影,然后把它拍死。可映入我眼帘的哪是什么蚊子啊,而是一个小巧,红发尖耳的“小人”。
当时我以为我在做梦,一个很长的梦。我跟一个小精灵玩了一个早上,她用她微弱的灵力给我变戏法,我走的时候还使劲地比划着要我保密的意思。直到放学时间,她送我到小路上,我才知道那不是梦。
而如今我长大在已被砍伐过的曾经的枫树林之地,再一次打盹再一次见她,那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存在的呢?
想想我初中的时候曾固执地想要阻拦砍伐的人,想要替她守护秘密守护这一片她的家。反而我现在依旧不知是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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