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下雨了。风席卷着肮脏的雨水抽打窗户。

他们坐下来吃晚饭。

“今天工作怎么样？”她一边吃，一边问道。“还成。”他回答。和昨天一样。

吃完饭，她收拾碗筷。他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试图拂去这个念头：他正在一点点消耗世人最为看重的生命的黄金时代，并且一无所成。于是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已经吃得很饱，舒展了一下躯体，满意地回味了下饭菜的滋味。一天又快过去了，平静安稳的岁月，多么美好。

黑猫从窗台上跳下来，窜到他面前，喵呜喵呜地讨食。他弯下腰摩挲了会儿它柔软光亮的皮毛，然后站起身来，把一袋猫粮倒进食盆。

她照着镜子说：“我脖子上有皱纹了。”

“女人25岁以后就开始衰老了。”他想起以前在杂志上无意间看到的一句话，“衰老是不可阻挡的”，他这么想着，然而嘴上却说：怎么可能，我的宝贝，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漂亮的。

“衰老是不可阻挡的”，她喃喃地说出他脑海中的话，褐色的瞳仁里有什么东西沉落了。

他觉得她需要一个拥抱，便这么做了。然而她的身体冷得像石头，他的也好不到哪去。两块石头在雨夜拥抱了很久。

早上睡醒，他看见她正拿着一把水果刀，手腕上绽开一朵红色花。“笨蛋”，他嚷嚷着冲进卫生间，把自己的剃须刀扔给她，“这个比较好用”。她试用后表示同意。

这是个星期六，吃完早饭他们决定去公园走走。

两个人情绪都不错，嬉笑打闹着放风筝。风筝越飞越高，像是在蔚蓝色的海洋里游泳。

突然，线断了，风筝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从高空跌落下来，最后掉入了一片小湖泊的边缘。他们一路追赶过去，在明澈如镜的湖边停住了。他把大半个身子从护栏透出去，使劲探出手去，想把风筝拖上来。突然一阵狂风吹来，他稍稍失了重心，不小心栽进了湖中。

这是个深水湖，她记得在公园的介绍手册上看到过。他不会游泳，她一直知道，她也不会。

她应该快点喊人来救他，毫无疑问。

但她只是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银戒指，然后也跳了下去。

这时候，家里的黑猫刚从睡梦中醒来，发出慵懒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