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猫

窗外的猫

那只猫又叫了。

夜里醒来，我就听见它凄凄地叫着，叫声移动着，从紫竹苑3号楼后面来到我院子里，就停住了。

从昨天中午就叫了，像一个被打的孩子，声音凄厉。

我跟母亲说，我没有好睡，一只猫老是在叫。母亲说，天冷了，它没有地方去了。

是不是老了，就特别敏感这屋外的一些生命了呢？就像小时候，蚂蚁，麻雀，蜻蜓，甚至蚊子和苍蝇，我都很关心。一到冬天，我就替它们想很多。天冷了，它们都没影子了，只有苍蝇，在厨房的墙壁上一动不动地趴着，越趴越少。

每次吃过的鱼骨肉骨，母亲总说，搁那儿，等会我端楼后树底下给小猫小狗吃，可爱吃了，渣都不剩。每每母亲这样说的时候，我看看昂着头讨好地看着我等吃的豆豆（我养的一只小泰迪），就减了胃口。有什么法子呢，它们是流浪者。就是生而为人，碗里的菜也是不一样的。

曾经，那群猫在我家院子东边的拐角住了很久。

我家和东邻隔着一排儿灌木，那就是院墙。东邻在他家院子的西边和我家相邻的地方，搭了一间小棚。棚下的灌木渐渐枯死，砖头歪歪斜斜地裸露在我家院子里。我看着难看，就在旁边用树枝，地板砖，塑料袋子遮盖。

猫们就在缝隙里出来进去。

院子拐角一个旧的简易木衣架里放着几卷子旧缆线，两根塑料管，一些旧毛巾。这个两层的衣架成了猫们玩耍的别墅了。

母亲说，让它们住，不招老鼠。

后来，我把树枝，地板砖，塑料袋都清理了。猫们的叫声渐渐不闻。

从昨天中午，猫叫声又起。是一只猫孤寂的叫声，既不像老猫，也不像幼仔。

它又来到我家院子里了。

年岁渐长，心越来越不能盛事了。去年的这个时候。一日上早读，天还不是很亮。过马路的时候，见地上有一小片黑物。都过去两步了，忍不住又回头。这回看清楚了，是一条被轧死的花猫，扁扁地摊在地上。我正一边走一边吃着热包子，这一看，竟哇地全吐了出来。

后来回家，就绕着走，但仍忍不住远远地望着。猫尸一直在，一天天地稀薄，最后散尽了形骸。

同事忙，就把她家的一条泰迪送给我养。这是个聪明的家伙。母亲说，就除了不会说话。

但从此，每于路上遇流浪狗，心中顿觉凄然。只有一路自解，它多自由啊，它多自由啊。

也是去年的一个冬夜，晚自习回家，院子里灌木丛中一只猫凄凄地叫。我围着灌木找寻呼唤，它竟是不声了。没法子，我一个人回了家，为它思想了好一阵。

孤老，就是这样子的吗？无家可归，就是这样子的吗？

近一个月来，母亲耳朵突然明显地背了。我跟她说什么，声量要加大。我发觉自己语调里的不耐。

昨天中午，当我拖着疲惫的两腿回家时，母亲一个劲地想跟我说话。我昂着不舒服的颈椎，三句当一句听。

我看到了母亲的眼神，似曾相识的眼神。

中午，躺在床上想补上昨夜的缺眠，窗外，那只猫就来了。

一定是曾住在我院子里的老邻居！曾经，我拎着树枝威胁，想让它带着儿女另谋居所，它昂着头瞅着我，瞅着我。

我得堵住它的叫声。拿过手机，点开喜马拉雅，我听到了莱辛的《老妇人和她的猫》。

怜悯的心，轻易地给了一只小动物，甚至，一个文学作品中的老妇人和猫。

想起母亲的眼神。那眼神刺痛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