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斯波尔亭的家具。看了这些家具，我还无法知道是属于一个所谓阔人的呢，还是属于穷人的；它的主人的模样似乎总是穷样十足的。真的，这东西越多，你越穷。每一车，都好像是十几座棚屋里的东西；一座棚屋如果是很穷的，这就是十二倍的贫穷。你说，为什么我们时常搬家，而不是丢掉一些家具，丢掉我们的蛇蜕；离开这个世界，到一个有新家具的世界去，把老家具烧掉呢？这正如一个人把所有陷阱的机关都缚在他的皮带上，他搬家经过我们放着绳子的荒野时，不能不拖动那些绳子，——拖到他自己的陷阱里去了。把断尾巴留在陷阱里的狐狸是十分幸运的。麝鼠为了逃命，宁可咬断它的第三条腿子。难怪人已失去了灵活性。多少回他走上了一条绝路！“先生，请您恕我唐突，你所谓的绝路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你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任何时候你遇见一个人，你都能知道他有一些什么东西，嗳，还有他好些装作没有的东西，你甚至能知道他的厨房里的家什以及一切外观华美而毫不实用的东西，这些东西他却都要留着，不愿意烧掉，他就好像是被挽驾在上面，尽是拖着它们往前走。一个人钻过了一个绳结的苦，或过了一道门，而他背面的一车子家具却过不去，这是，我说，这个人是走上一条绝路了。当我听到一个衣冠楚楚、外表结实的人，似乎他一切都安排很得当，却说到了他的“家具”，不管时不时保了险，我不能不怜悯他。“我的家具怎么办呢？”我欢乐的蝴蝶，这就扑进一只蜘蛛网了。甚至有这样的人，多年来好像并没有什么家具牵累他似的，但是，如果你仔细盘问他一下，你就会发现在什么人家的棚子底下，也储藏着他的几件家具呢。我看今天的英国，就好像一个老年绅士，带着他的许多行李在旅行着，全市住家住久了以后，积起来的许多华而不实的东西，而他是没有勇气来把它们烧掉的：大箱子、小箱子，手提箱，还有包裹。至少把前面的三种抛掉了吧。现在，就是一个身体康健的人也不会提了他的床铺上路的。我自然要劝告一些害病的人，抛他们的床铺，奔跑奔跑。当我碰到一个移民，带着他的全部家当的大包裹，蹒跚前行，——那包裹好像他脖子后头长出来的一个大瘤——我真可怜他，并不是因为他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倒是因为他的带着这一切跑路，如果我必须带着我的陷阱跑路，我至少可以带一个比较轻便的陷阱。机括一发，也不会咬住我最机要的部分。可是最聪明的办法还是千万不要把自己的手掌放进陷阱。
我顺便说一下，我也不花什么钱去买窗帘，因为除了太阳月亮，没有别的偷窥的人需要关在外面，我也愿意它们来看看我。月亮不会使我的牛奶发酸，或使我的肉发臭，太阳也不会损害我的家具，或使我的地毡褪色；如果我有时发现这位朋友太热情了，我觉得退避到那些大自然所提供的窗帘后面去，在经济上更划得来，何必在我的家政之中，又添上一项窗帘呢。有一位夫人，有一次要送我一张地席，可是我屋内找不到地位给它，也没有时间在屋内屋外打扫她，我没有接受，我宁可在我门前的草地上揩拭我的脚底，真应该在罪恶开始时就避免它。
此后不久，我参观过一个教会执事的动产的拍卖，他的一生并不是没有成绩的，而，——
“人做的恶，死后还流传。”
照常，大部分的东西是华而不实的，还是在他父亲手里就开始积藏了。其中，还有着一条干绦虫。现在，这些东西，躺在他家的阁楼和别些尘封的洞窟里已半个世纪之久，还有没有被烧掉呢；非但不是一把火烧了它们，或者说火化消毒，反而拍卖了。要延长它们的寿命了。邻居们成群地集合，热心观摩，全部买下之后，小心翼翼半斤他们的阁楼和别的尘封的洞窟中，躺在那里，直到这一份家产又需要清理，到那时它们又得出一次们。一个人死后，他的脚踢到灰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