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而有返

往而有返

一

十字路口

红绿灯规律地

搅动这个世界

下午三点的天色落进红灯的

严厉的寂寞

像一枚忧伤的棋子

各个方位的人群

是几个模糊的阵营

在冲进彼此的混合的时间里

由于疲惫和麻木

无意轻描了几笔简单的战事

彼此包庇，却不敏锐

只是擦损了几根骨瘦如柴的纤细神经

花拳绣腿，漫不经心

未能伤及人间季候的皮毛

只有落叶几片代替了某种牺牲

躺在斑马线上

这些时候

想找一个陌生人抱一抱

告诉他一个灵动的消息

——秋天有冠冕一副

亮晃晃地在天的高处

如果，再多等几秒

我们就会囫囵几千吨的黄河之水

二

似乎都需要给天地一点柔和

主动且委婉

比如，卖炒栗子的中年人

翻动厚厚的黑色石子

却在经营一种天然的甜

比如，高空作业者攀在

摩天大楼的玻璃之上

只是为了“擦拭微尘”

这一个貌似轻巧的动作

比如，病人呼喊减轻的医院

因为天空放晴

打开了帘子

照在一个瞬间遗忘病情的神情之上

而，命运凄苦的人

用她苍白的脸纵情一笑

三

务必要告别地表的雨雪

剥开地皮

让大地重新生你一次

还要告别地表的温度

再深涉地下的巢穴

用地下铁腹中之子的身份

让这个时代的速度再生你一次

看看那些一一被你折叠掩埋的春夏秋冬

从身躯和意识的缝隙中骤然穿过

你从未彻悟自己，是如此透明

隐匿。轻易就被一则广告的灯光灌满

还照见你真正的母亲的骨血

你混迹在人群，被不同姓氏的同胞

默认在人的分类。人，这个物种

在金属水泥的世界之腹中，保持相对稳定的距离

且总是格外靠近比格外遥远更骇人听闻

只有极度悲欢者，手持羽毛

随时等待飞翔的时机，回到故乡或者

战死在稀有灵魂的红色“沙场”

几个生生熟熟的站名，以相似的节奏

字正腔圆地滑过你的耳朵

你的脑海还埋伏着几个警觉的地名

广播的声音将会成为你的第二种胎记

尽管你心里还爬着喇叭花的藤曼

在无数安静的夜里吹响你草木丛生的身世

你得告诉妈妈

你永远带着她给的年龄和血肉

只是想在下一次回到地表的时候

生来就长出适应离别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