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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说到金俊武要来请孙少安为他侄儿金强的事当说客，虽然俊武心里早有准备，但见上少安的面后，着实让他吓了一大跳。
只见这位原本活力无限、声名鹊起的双水村新晋红人，也是曾经的老对手、老朋友，竟憔悴不堪。腰罗得如同玉厚叔一般，脸色黑瘦，眼角糊着眼屎，嗓子也是沙哑的。
俊武例行说了几句安慰话，但他知道，这些话是空泛的、无力的，解决不了少安的任何问题。若是这位年轻的朋友缺的是粮食，那他金俊武倒能拿得出来。
孙少安尽管心情坏到了极点，但他不能拒绝俊武的请求，当下就答应俊武当天就去找他二爸。
孙玉亭这次是真能耐了，刚把双水村的一条好汉赶出了门，另一条好汉又上门求他来了。
孙玉亭拿板作势地抽着少安递过来的旱烟，听着侄儿说些七七八八的好话。罢了来了一句：“不同意！就是这话！你别再给我灌清米汤了！”
咦，孙玉亭敢对以前敬畏的侄儿这么说话了？是啊，今非昔比。“我穷？我不欠债呀！你小子屁股后面欠一堆账债，有什么资格来教导老子？”
“你甭再为金俊武小子说情了！你自己连自己屙下的都拾掇不了。你先甭说其他事，你二妈的四十块工钱我们还等着用哩！你最好先把钱给我们开了，再去管两旁世人的事！”
少安被玉亭怼得哑口无言，气得嘴唇直哆嗦。不过，他并不计较二爸那些过分刺人的话，而更多的是为自己的处境悲哀。他孙少安现在竟手无缚鸡之力了！
少安出了二爸家的小土坡，正好碰见担水的妹妹卫红。他拦住妹妹，询问了她对与金强婚事的态度。卫红的态度很坚决，她一定要和金强成亲。
孙少安大受感动，他没想到二爸二妈这样的人竟然养出这么一个好娃娃。她骨子里有一种老孙家的硬劲，好样的。
少安于是鼓励妹妹，让她不要管父母亲的态度，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婚姻是自由的，到时候谁也阻挡不了他们。
卫红抹去眼角的泪水，严肃地向大哥点了点头。
说罢少安便去了金家湾，向俊武报告了他的努力没有任何结果。
于是，这宗亲事就暂时被搁置起来……
紫湘拍摄
冬至过后不久，阳历一九八二年快要结束的几天，黄土高原落了第一场雪。
“雪下了一天两夜，大地和村庄全被厚厚的积雪埋盖。田野里鸟兽绝迹，万般寂静。家家封门闭户，只有窑顶烟囱中升起一柱柱沉重呆滞的炊烟。”
“野狗吐着血红的舌头，嘴里喷着白雾，在雪地上奔蹿。无处觅食的麻雀挤在窑檐下，饿得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大雪停歇的那个无风的早晨，金老太太谢世了！
在这之前，金老太太的一病不起和她的大儿子夫妇和孙子被捕有很大的关系。毫无疑问，老太太遭受了她有生以来最重大的打击。
在她看来，这要比小儿子被洪水淹死都更令她痛苦。她和丈夫一生自豪的就是他们的声誉；别人的爱戴和尊重胜于任何金银财宝。好名声是金子都买不回来的。
树活皮，人活脸，他们金家的子孙后代都成了众人唾骂的对象！老天爷，为什么让她活着的时候，目睹后人们这一幕又一幕的悲剧？
金俊武决定，“要按农村习俗的最高礼规安葬他母亲。这个大家庭已经晦气十足，母亲的葬礼一定要隆重进行；让世人看看，金家仍然是繁荣昌盛的！”
金老太太与金老先生合葬，用的是早年间就做好的镂花柏木棺。
作者用了很长的篇幅来写金老太太葬礼的细节，由于极具地域特色，这里就不再一一细说。金家湾的人就不用讲了，整个双水村的人都有来参与。
不仅因为金老太太和已故的金老先生受整个东拉河流域的尊重，还因为她的去世，意味着一代人在这个古老的村庄即将最后消失。在那一茬人中，现在残存的就只有孙玉厚的老母亲了。
总之，金老太太的丧事全部办完后，金俊武夫妇累得睡了两天两夜。“从大哥一家三口被捕到母亲去世，使他们处于一连串的事变之中，身体和精神全有点撑不住了。”
“现在，这一切都完结了……他们剩下的惟一心病，就是侄儿金强的婚姻问题。在这件事上，李玉玲和丈夫的熬煎是一致的——他们都喜爱和同情可怜的强娃。”
没想到，两娃娃的事在孙家这边有了突破性的转机。
春节前的几天，孙卫红又一次向父母亲提出，她要嫁给金强。不消说，又迎来孙玉亭一顿臭骂，但奇怪的是贺凤英这次却没说话，她有她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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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金强是个好后生，是本村人，既能吃苦又会抚弄庄稼，而她没生下男娃，这正是她老两口需要的，从此再也不用低声下气地求大哥家的人了；二来她知道了一个惊天秘密——卫红怀孕了。
当孙玉亭想再一次收拾女儿的时候，贺凤英只好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丈夫。孙玉亭当场气倒在他的烂席片炕上，天啊，卫红怎能做出如此丢脸的事呢？这叫他以后怎样再教育双水村的人民？
“玉亭同志应该知道，自他和王彩娥的‘麻糊’事件之后，他就早没资格在两性问题上教育别人了。”
春节前，卫红和金强果真去石圪节乡政府领了结婚证。“在双水村一片惊讶的议论声中，孙卫红和金强无声无息地生活在了一起。”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孙玉亭虽然痛苦不堪，仍然翻箱底找出来一件礼物——一个红皮笔记本送给女儿，并在上面很有才华地写了两句题词：一颗红心两只手，世世代代跟党走。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五，第三部第二十三章读书笔记，总第32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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