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仙都寨

    夜游仙都寨

  父亲六十九岁了，是个不爱串门、低调实诚的茶农。家乡的仙都寨重修很久了，他都没有去逛过。今晚趁着月色皎洁，又有精通本地文史的好友王连玉作伴，在母亲的鼓动下，父亲总算答应我们一起去看看。

  家乡的地形就像是一个聚宝盆，三条溪流蜿蜒曲折自北边、东北边、西北边穿过村子，在东南面的鸽(合）港汇聚，仙都寨就像一只卧牛堵在这里。说来也奇怪，村子里的丘陵几乎为土质，独独有三座不高的石头山散布在村子三个角落，这个仙都寨就是其中的一个。也不知道何朝何代，三座山上有人建起石头寨。

  因为村里的河流是晋江流域的发源地之一，这几年政府拨了钱把主要的溪流堤岸都做了翻修，架设太阳能路灯，修了步栈道和休息的小公园。仙都寨的地理位置最好，登上寨顶全村景致一览无遗，因此政府打算修步栈道通到寨顶，在上面修建观景亭，作为村民茶余饭后运动休闲的地方。工程动工不久，就有好事者发视频到抖音、微信朋友圈里，惹得我这个在异乡的游子心向往之，非得登临而后快。

  记得就在仙都寨北边不远也有一个小一点的鲤鱼山，也是石质的山头。清代村里的大诗人林鹤年留有诗句：

结庐鲤鱼山，啸歌闲自适。

明月下双溪，观空万缘寂。

明月当空，结庐山顶，观双溪之上明月西沉，或有感怀纵酒放歌，何等潇洒。然山不语，溪自鸣，寂寞无边，情绪发泄之后归于平静，万缘放下，渐入空境。我曾经仔细体会过家乡的静，那是一种连你的心跳都听得到的静，但我天生资质愚钝，进不了鹤年的那种境界，或许是一万缘只放下二三的缘故吧。

    籍着回家参加母校庆典的机会，拉着老父亲一起走走，何其美哉。说不准到哪一年，老父亲老到走不动了，也不会留下遗憾。

    我们一行三人，沿着鲤鱼溪新建的堤岸步栈道，一路来到仙都寨山脚。顺着低矮的机砖铺就的上山栈道，三曲四折往上攀登。我发现，每到一个拐角都有一块宽一点的地方可以驻足观景，而且高度不同所见的景致也不一样，这就是“移步易景”的中国园林造景技艺吧！可见工程设计人员的用心。

    几百级台阶爬完，王连玉一路帮我们讲解，使我这个生活在这里几十年的本地人第一次知道，原来家乡的山水有好多美好的传说。就比如从仙都寨看莲花山，变电所、国营茶厂、中学所在的这条蜿蜒伸出来的山岭是莲花茎，而且这花茎插入小蓝溪中，所以莲花山也叫“出水芙蓉”，是一朵“活”的莲花。莲花山东边几座小山峰的下边324县道要爬过一个山坳，这个山坳叫“老鼠塥”。起初我不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玉连玉指着“老鼠塥”后面的那几座山，叫我连起来看。“是一只老鼠，太像了，而且嘴巴特别尖”我惊奇地大声喊出来。太佩服古人的想象力了！再比如村西北的猴公山，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人斜躺着，有身形，有头部，关键还有一座突出的小山，像极了猴子的生殖器。村里人认为，我们村的土壤是非常肥沃的红壤，而隔壁村的是贫瘠的沙壤是拜这只神猴所赐，因为它屁股朝我们村，猴粪当然肥沃。什么福（伏）鼎山上面有两口石鼎，向上的一口终年不干，还长水草；以前村中间是个湖，所以早期村民建房子都建在山脚高地势的地方，后来用人工破坏了水尾的“石扁担”，排水造田……听得我是如痴如醉。

    不知不觉我们就来到寨顶，这里视野开阔，不高的寨墙包裹着一大片平地，一个冕状遮雨亭和六角亭已接近完工。坡底听说要修建一座水池，还特地从西北几公里远的上洋水库接水过来。沿着寨墙底修了环寨栈道，游人可以环寨一周，俯瞰村庄的三个角落，欣赏环绕村庄的笔架山、莲花山、猴公山、福鼎山，看三条溪流犹如黄河九曲十八弯，滋养着这片土地。天公作美，皓月如镜。寨子下，盏盞灯光沿着溪岸、道路，透过家家户户的窗子，在莲花山下画出一幅极美丽的芦田夜色。几处吊着中国结的红灯显得特别喜庆，要说人间烟火气，估计这就是吧。繁灯点点之下，几家欢喜几家愁，生生不息，代代不绝，从林鹤年到我，到未来的他。

    观景良久，我们准备返回，我不断提醒父亲拐角的阶梯，他说他有看到。路上怕他会辛苦我就偶尔停下来发根烟给他，不断地问他会不会累。好在父亲耳聪目明，手脚还很灵活，体质挺好，只有回家爬枣坪岭时我发现他有点喘。感谢上苍的眷顾，希望父母亲健健康康，多陪我们走一段人生路。

        竹心斋主人

    2020/12/27于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