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奋力远飞的风筝,成为了整片天空下最耀眼的明星,他不曾回头,所以看不到他已到达她再也触不到的苍穹,而她也不知,那根扯着他翅膀的线,始终都在她手中。
(一)鲁道夫小姐
漫漫时光,每个人都会在岁月的洗礼下净化为一湾清泉,乍看波澜不惊,云水相静,可不经意的轻触浅碰,便会泛起层层涟漪。
何栩对顾青韵来说,就是这么一个特殊的存在。
今年的圣诞节无雪,天气却冷冽的很。青韵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抬眼远眺,天依旧阴郁晦暗,云端之上仿佛压抑着一冬的雪霜,沉的让人喘不过气。
送快递的小哥刚才到她们公司派件,带着满满当当一车的圣诞礼物,她习惯性的排在队伍的末尾,等待着快递小哥将包裹编号、分发,直到最后一个包裹签收完毕,她的心犹如石入冰谭一沉到底。
“真的没有吗?”
快递小哥按下挂断键,抱歉道:“对不起顾小姐,我已经跟公司核对过了,确实没有顾青韵小姐的包裹。”
青韵打开办公桌下的柜子,躺着的是一张带着鲁道夫卡通形象的圣诞贺卡。掀开贺卡,两行清秀有力的字迹落在青韵眼底。
圣诞快乐,我的鲁道夫小姐。
这是去年何栩送给她的圣诞礼物,从什么时候起呢?青韵垂眸想了想,大概是从高三那年开始吧,每年他都会送她一个不一样的鲁道夫。
而这是第九个年头,也是他自那时起,第一个没有送她圣诞礼物的年头。
(二)我叫何栩,栩栩如生的栩
我叫何栩,栩栩如生的栩。
讲台上,一个男孩怯怯地低着头做着自我介绍,声音却清亮悦耳。
话落,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彻底激怒了因忘记作业而清晨苦背离子方程式的顾青韵。
“吵什么吵,没见过插班生吗?”顾青韵抬起头,小声嘀咕,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同桌方桦听到。
“傻子不气,傻子不气。”方桦捏着她的脸,用像哄智障的慈蔼目光看着她。
青韵拍开她的手,回了一个杀死人的眼神,又将目光缓缓移到讲台上的男孩身上。
他穿了一身蓝白色短袖T恤,因为瘦弱的原因,整件衣服套在身上显得松松垮垮,身子虽站的笔直,可惜个头实在太矮,青韵噗嗤一笑,想必他又破了班里男生身高最矮的吉尼斯记录。
意料之中,带着老夫子镜框的班主任放眼扫视一周,拍了拍何栩的肩膀,指着第一排的位置语重心长道:“何栩啊,你就先坐那里吧,等到排座位时咱再换。”
何栩点了点头,低下头走了过去。
青韵一巴掌拍在方桦的榆木脑袋上:“还看!再看下午的化学测验就让你生鸭蛋。”
十月暖阳撒在她略带疲倦的脸上,青韵翻开桌边的英文课本,没读几句,便埋头呼呼睡去。
(三)天上掉下个大黑锅
第一次和何栩说话,是在不久后的一个中午,那天她是第一个到班里的人,还处在睡意朦胧状态下的顾青韵,正仰着头懒洋洋地走过讲台,忽然感觉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退后一步低头看去,是一个月白色的笔记本,白净的封皮上黑黑的脏鞋印醒目异常。
青韵弯腰拾起本子,封皮没有姓名,只好向里翻去,就在看到名字的瞬间,何栩恰好从门口走来。
“何……何栩,它……在地上,不是,我没有偷你本子。”顾青韵张牙舞爪地挥着手里的本子,这可真是六月飞雪,她这次比窦娥还冤枉。
谁想屋漏偏逢连夜雨,破船又遇打头风。就在解释的时候,青韵的余光又扫到身后一步远的垃圾桶上。
睡意刹那全无。他何栩不会认为我顾青韵想把他的笔记本扔到垃圾桶里吧?
“我真没想做什么。”青韵指着垃圾桶连连辩解,可说完了,总觉得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何栩只看了她一眼,并没说话,径直走向座位,可就是这么一双空明眼睛里射出来清冷目光,却一下挠抓了青韵的心。
这时,班里的同学开始陆陆续续地来到教室,青韵像做贼般立即将何栩的笔记本藏在身后。
那个下午,鬼使神差,她一节课都没听进心里去。
(四)我叫顾青韵,请多多指教
纷纷扬扬的雪一夜间落满枝头,A中的高二(3)班一大清早就炸开了锅,因为今天是圣诞节。
只有坐在第一排的何栩,平静如常,他看着所有人欢乐的笑脸,笑得有些勉强,他知道,不会有人为他准备礼物。
他跟平日一样,把黑色的双肩背包塞进抽屉里,只是这次似乎遇到了阻碍,无论怎么塞,书包总是露在外面一截,他满脸疑惑地伸手向抽屉里摸去,片刻后,脸上蓦地升起一抹红霞。
那是一颗又红又圆的平安果。
可是,这会是谁呢?何栩像偷藏宝物的小贼一样,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环看了眼周围,手却始终在抽屉里不敢拿出来。
这个从天而降的礼物虽然给了他莫大的喜悦,但是,他心中的担忧却远远胜过这份喜悦。因为,何栩涌上心头的第一感觉是这份礼物送错了人。
远处,他神情的一举一动的全都落在了青韵眼里,她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疑的人?就在这时,何栩环视的目光锁定在了她的脸上,青韵先是一愣,本想打个招呼,可他却像恍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立马把头扭了回去。
“你怎么了?”方桦看着一脸僵愣的青韵,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这丫头一大早就不正常。
“我好着呢。”青韵尴尬地推开方桦的手,在英语早自习上,气势满怀,抬手便抄起一本语文课本,抑扬顿挫地读了出来。
“哒哒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
说时迟那时快,方桦一把捂住青韵的嘴,及时终止了这个错误,心叹:这不是不正常,而是学傻了!
高二下学期,临近重新换座,每个人都开始跟即将成为前同桌的同桌十里送别,到了座次表公示的时候,除了白静,每个人对新座次都很满意。
青韵看了一眼白静空出来的位置,旁边坐着的是紧紧埋着头的何栩。现在的何栩,比起刚转来时,个头已经长高了很多,身体也壮实了不少,可沉默寡言的性子却一点也没变。
班主任开始对白静进行疏导工作,可是说了半天,白静始终想坐第一排位置。
“老师,让白静坐我这吧。”青韵说完,没等老师批准便抱起桌上的一摞书放在了何栩旁边。
何栩抬头,惊讶地看着青韵,他长得真的很俊秀,白皙的皮肤,一双浓眉衬得眼眸分外清澈明亮,可惜脑子有毛病。
“我叫顾青韵,请多多指教。”青韵爽朗一笑,一掌拍在高摞成山的书上。
成为同桌后,何栩跟她的话依旧不多,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直接视顾青韵为空气,十次对话,有十一次是顾青韵起的头,多出来的一次是她对着他,自问自答!
“哎,你这一步写错了。”青韵悄悄探过头,像上帝一般在何栩的头顶俯视着他的整张物理卷子。
何栩像受了惊的小鹿,一下将物理试卷反扣到桌上,整个人扑身上去。
“我说你计算题做错了,你翻到选择题干嘛?!”
“我……我知道做错了。”何栩向一旁挪了挪身子。
“你明明不知道,这个是书上的原题,你上次就错了,不会就是不会,你还不承认。”青韵得理不饶人,伸手抢过何栩的草稿本,拿笔解说道:“做功为m乘以g乘以h,这个人提着水桶水平移动,h为零做功当然为零。”
何栩歪过头,心虚的看向草稿本,之前落下的功课比较多,可自己又不好意思张嘴问,久而久之,错题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有不会的就问,我虽然智商不高,但是教你足够了。”青韵一脸洋洋得意,忽然想起了什么,正色道:“我还是要重申一个事实……”
“本子不是你偷的,更不是你丢的,你只是刚刚好路过捡起了它。”何栩打断青韵的话,一口气将她要说的台词和盘托出,不带一点结巴,斜眼看了青韵一眼:“你是不是要说这个?”
“你知道就好”
“我当然知道。”
“……”
青韵哑口无言,何栩在确认青韵不盯着他的卷子后,才一把翻过试卷。
他当然知道,只是青韵一心认为他晓得她要说什么,但他口中的知道却跟她所想得完全不同。
他知道,本子确实不是她弄丢的。
(五)屌丝的逆袭
“给我讲这道题。”高三伊始,学习的氛围立马变得不一样起来,大多数人都从被动学习沦为不得不主动学习,何栩说着将验算本丢到正在神游的青韵面前,弹了她个脑瓜崩儿。
“我不会!”青韵不耐烦地将本子甩到何栩脸上。
并非赌气,她是真的不会,青韵打量着他。自打结课后的第一轮复习开始,这何栩的成绩就跟他的身高一样,像吃了饲料般疯长。
“真不会?”
“不会。”
“那好说,这题我会呀!”何栩一拍大腿,笑的很欠揍,讲到一半却突然住了口:“想往下听,咱先来说个条件,下周级部里友谊篮球赛,来看我打比赛吧。”
何栩一脸虔诚,自打何栩突破175男神入门身高,级部里的篮球队便向他抛来了橄榄枝,以前仅存的闷头闷脑的性格,也随着运动场上热汗淋漓的比赛一扫而空。
“不去,我要做题。”
“你不去这道题我就不给你讲了。”何栩说着,潇洒利索地合上了青韵正在研究的演草纸:“老师说了,下次就考这个题,你等着考鸭蛋吧,回家叫阿姨给你煮着吃,还能补补脑。”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青韵犯了个白眼,真怀疑这人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一个星期后,如火如荼的篮球赛在体育场拉开了序幕,观众席上人山人海,方桦跟青韵推推搡搡,好容易才找了两个没人的位置。
赛场上热火朝天,两支队伍打得火热,一时间比分僵持不下。青韵直了直身子,第一眼就看到了何栩在场地上奔跑的身影,他正弓着身子试图躲避对手的偷球,原本顺滑的头发也被淋漓大汗打湿。
“哎!你看,那不是何栩吗。”方桦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指着那抹蓝白相映的身影道。这时,何栩一个两分球漂亮入篮,比分拉开,周围立马炸开了锅,口哨呐喊混成一片,毫无防备的方桦直吓了一个哆嗦。
半晌,平静下来后,方桦才愣愣道:“好家伙,感情都是奔着何栩来的啊。”
青韵戏谑一笑,目光却落在了那群女生手里未开封的矿泉水上。
一、二、三……
青韵‘砰’地一声拧开了带来的矿泉水,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心想,有那么多女生送水,何栩哪怕是个水牛也绝对能喝饱。
裁判一声哨响,比赛结束,高三篮球队领先一分险胜高二篮球队。
看台上一群人乌乌泱泱冲下了台,将赛场上的队员围了个水泄不通,何栩在人群最外围看到了青韵,废了好大劲才杀书一条血路。
“我的水呢?”何栩看着青韵手里的空瓶,问道。
“我喝了。”
“喝……喝了?”何栩皱眉,满满诧异升空,化作一团乌云笼罩在他上空。
“俗!俗不可耐。”青韵从口袋里里掏出一包创口贴,嫌弃地塞进何栩手里:“你胳膊蹭破了,这个比水管用,你细胞壁要是吸水涨破,我可付不起这责任,我先回走了,昨天留的卷子还没写完。”
何栩看着青韵的背影,用甚是担忧的目光送她远去,这理由给的也太敷衍了吧?他是人又不是植物,哪里来的细胞壁!
(六)希望的火苗在燃烧
这年的圣诞节,班里没有平常闹腾,高考临近,每个人心里的那根弦都开始绷紧,取代往日喧闹的,是教室里的朗朗读书声。
“这个给你。”刚落座的何栩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挤眉弄眼的鲁道夫,不协调的比例加上古怪的表情,看着很是滑稽。
天哪,他这是从哪捡了一个这么丑的鲁道夫,真是苦了他了!
青韵端详着桌子上的礼物,打心里开始嘀咕,可一想到今年的她并没有给他准备什么,到嘴的嘲弄只能活生生咽了下去。
“你想好报哪所大学了吗?”何栩道。
青韵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她想去北京的A大学金融,很想很想。她是个多血质的人,做事三分钟热度,喜好多样且善变,她本人对这个结论持双手赞成态度。但奇怪的是,从开始到现在,唯独这个想法她一点都没变过。
“可我的分数似乎不太够。”
青韵沮丧的趴在桌上,看着眼前堆积成山的试卷,那一刻,她居然有些嫉妒何栩。为什么她就不能成为老师口中三轮复习过后冲出的黑马呢?
“现在努力还不晚。”何栩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拽了拽青韵高高竖起的马尾:“你很聪明,只要趴下身子好好学,你肯定比我厉害。”
“那是当然。”她收起滑稽的鲁道夫,一脸骄傲。
只是没想到的是,青韵的成绩在接下来的复习中开启了心脏病人心电图模式的走向——忽高忽低。
白驹过隙,时光匆匆,半年转瞬即逝。炎炎夏日,考场里的开考铃声在教务处的那头通过一根老旧的电线传来,每个稚气的面庞上都带着一份不服输倔强。
等成绩的那段时间,是青韵最难熬的日子,食不下咽,一张小脸整日挂着憔悴的黑眼圈。
“青韵,你肯定考不差,都说瞎猫碰见死耗子,你一定要坚信你就是那只瞎猫。就算真有万一,大不了你去哪我去哪,上刀山下火海,你在的地方就是我何栩的目的地。”他说的认真笃定,可他却发现,自己除了安慰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何栩!这次我们终于可以一起去A大了。”
成绩公布的那天,这是青韵对他说的第一句话。603分的成绩,远超一本线三十多分,跻身尖子生的何栩也只比她高三分而已,抑制不住的喜悦让她在沉浸在如梦似幻的梦境中。
可是梦终究会醒的。
(七)我真的,有那么优秀吗?
录取结果出来之时,青韵正在家旁边的一家超市做牛奶促销的兼职,冷藏柜的冷气像冰雾般刺痛着她的神经。
她与她的梦想,仅有一分之差。
这样的分数对她来说本就是超常发挥,如果一个懂得知足的人理应明白这就是恩赐,可就是这样的分数,在她被拒之门外时加倍地将失望还给了她。
报到时何栩和青韵搭乘同一班动车,青韵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两侧风景像映画般飞速朝身后涌去,想探头再回望一眼时,却已模糊在了视野尽头。
何栩所在的A大与青韵的学校仅有五站公交的距离,起初何栩常来青韵学校遛弯,“偶遇”的同时顺路蹭个饭,只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却变成了青韵天天粘着他跑。
这天,何栩坐在奶茶店的休息区,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青韵,郁郁不语,心情并不怎么好。
他摸着青韵的头发,眼角有暖光散落:“怎么了?”
青韵托着腮,摇了摇头,将看向何栩的目光缓缓移开。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众人眼中的焦点了呢?青韵记不得了,也许是高中时当他加入篮球队的时候,也或许是他一轮复习时黑马突围的时候,只是当她真正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无比光荣的云端。
那是毕业典礼上的一幕,何栩邀她去他们学校参加毕业庆典,何栩作为大一学生代表,在万人瞩目的欢送会上向临行的毕业生们致辞。
欢送会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服,藏蓝的领带垂在胸前,一言一行都那么风度潇潇,青韵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意气风发的他。
那一刻,她似乎感觉又回到了高中时的那个下午,他在篮球场上备受瞩目,她在台下默默无闻。
可是,不一样的是,现在的她比那个时候的她更渺小。
这时,一个身穿百褶裙的女生穿过人群,为舞台上的何栩捧上一束鲜花,听身边的人说,她叫周雨。
青韵从他们眼中,分明看到了不一样的意味。
她听着一头雾水的毕业报告,强融在本不属于自己的氛围,心里充满了不可言明的失落。
是啊,她怎么能不失落呢?没考上中意的大学,本就平凡又普通的自己更像是童话故事里一个灰姑娘。
只是她永远没有水晶鞋。
(八)这么近,那么远
大二这年,何栩变得更加忙碌。
初冬瑟瑟,朗朗晴空飘荡着几朵闲散游荡的云,地面上未干的雪水在一夜寒风的吹拂下,凝成透亮的冰路。
青韵临时约了何栩去新街的饭馆吃饭,途径苏子湖时,视线所落尽头,那抹笔挺如白杨的背影烙在了她的眼底。
她刚想晕开嘴边的笑意,却意识到他面前站着的那个正在谈话的女生,单薄的双肩不停地抽动。
“他们两个真是般配。”
“是啊,听说周雨都等他一年了,真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还不在一起。”
“……”
欢送会上,周雨上台时台下稀稀落落的叹息声像失了闸的水龙头,重新跃入她的脑海。
到何栩来时,青韵恰好在那儿等了二十一分十五秒,她看着手机上的计时器,原来心里等一个人的感觉这么漫长,许是店里太冷,青韵竟觉得热气腾腾的汤锅让人睁不开眼。
“明年年初的时候,一起去看电影吧。”何栩拿过青韵的碗碟,给她夹出一块年糕。
那几年,青春系列的电影刚刚兴起,《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刚在台湾上映便火速蹿红,隔年准备登陆大陆,青韵看着干练略有消瘦的他,重重点了点头。
冬日的太阳偏爱上了南回归线,傍晚五六点钟时,天已渐黑,熙熙攘攘的街面被淡橘色路灯笼罩出温暖祥和的意味。
青韵弓着腰轻一脚深一脚的踩在尚未融化的雪地上,头始终低着,心里满满的疑问却不知怎么开口,并肩而走的何栩则怕她摔倒,使劲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明明距离那么近,为何却觉得他越来越遥不可及呢?青韵忽然觉得很累。
(九)我不是优秀的沈佳宜
电影首映前几天,青韵就在影院订好了票。她捧着两杯红豆奶茶以及一大桶爆米花,抿着嘴目光游散的看着成群结队的人走进影院。
距离电影放映,还有七分钟,他终究还是失约了。
青韵,创业初赛的VCR出了问题,我必须去修复一下,抱歉。
青韵,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为什么心里还是那么难受呢?
在吹了几分钟冷风后,青韵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电影院。剧场里,除了从大后方投射而下的一束影光,四下漆黑一片,她狂暴地吃着面前的双人桶爆米花,眼底蓄着的泪终于在柯景腾冒雨转身决绝的离去场景中溃不成堤。
柯景腾面对优秀的沈佳宜,他最心痛而又不肯承认的感觉是自卑吧,就像在何栩面前顾青韵。
可她和他终归不一样,柯景腾只要做自己便是最好的自己,而她却不是。
她将脸埋在爆米花桶里,她从未想过,曾经那个平凡的少年如今会这般瞩目如晨星。
她知道,他一进了大学便因能力出色而被社团和校会争取,新成员公示名单上,他的名字回回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知道,不少女生为看他一看,偷偷溜进各个活动现场,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过他身边,擦肩后再远远望他一眼。
她也知道,何栩一直以来的欺骗,可她从没问过他,因为她怕,她怕丈量出两人之间融不掉的距离,只好任由自己心中的自卑与失望疯狂蔓延,让何栩渐行渐远。
影片散场,所有人一哄而散,青韵恍惚着最后一个出了影院,不知是腿脚坐麻了还是仍处于神游状态,下楼时,左脚拌右脚摔了个狗啃地。
青韵直挺挺地躺在医院里,活像一具未缠完绷带的木乃伊,诊断的结果是左脚粉碎性骨折,何栩知道后,是在三天后来看她的。
阳光暖洋洋的射在病床上,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青韵翻看着高校联盟新推送的置顶消息,创业赛初赛暂时告一段落,毫无疑问,何栩带领的团队以小组赛第一杀进了决赛。
“恭喜你了。”青韵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界面停留在团队简介那页。
“恩。”何栩点了点头,笑着揉了揉她蓬乱的黑发,歉意梗在喉咙难以言明。
青韵在那一刻恍然明朗,她明白了那天在夜风中为何心有戚戚,原来是她终于肯接受她和何栩,终究不是一路人了吧,有的人永远活在路上,他的眼光永远是到达不了的远方,和现在的她,只想做好顾青韵,独一无二的顾青韵,一个不再心忧难安的顾青韵。
摔伤那天方桦不辞路遥连夜跑来照顾她,睡她上铺的大嘴鸭嘴里也一个劲儿地责备:“以后再敢大晚上一个人瞎窜,不等你摔断腿,我们几个就打断你的腿,真不知你脑子里想些什么。”
“我在想你啊。”青韵接过大嘴鸭剥好并去了丝儿的橘子,一并抛了个媚眼过去。
出院后,青韵又多休息了一个星期才去上课,期间何栩来看过她几次,也只是匆匆几句问候,唯有决赛落幕后的那次,他对她说了很多,但大多是比赛相关的事情,青韵听得似是而非,却不再为了迎合而故意装作很懂得样子。
树叶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她忽然感到久别重逢的轻松。
大四毕业,何栩作为A大的风云人物,登上了A市的名校访谈,学校里、微信中到处都是他的消息,青韵看着校刊上的赫然的红色头条,淡淡笑了。
有些人是注定站在高处受人仰望的,可站的太高,原本低声浅言的细语就会随风随去,再也传不到对方的耳中,以致陌生到无话可说。
(十)有些话,只能说给时光听
何栩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秘书探出脑袋抬手轻扣门面,怀里又抱着一摞厚厚的文案。
“何总,今天又要加班?圣诞节该休息休息了。”
秘书话落,何栩执笔的手忽然顿于空中,他从口袋中忙不迭的掏出手机,翻看着各种通讯软件。
里面的祝福很多,满满当当百十来条,却独独没有她的短讯。
他忘记了,而且忘得一干二净。
那一刻,他突然格外想念那个叫顾青韵的女生。她一定不会知道吧,那年那个躺在地上的笔记本是他自己亲手丢的,因为他不想承认,自己是班里作业做得最差的人。
何栩轻笑,以前的他,怎么会这么怯懦别扭呢?所以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是被圣诞老人眷顾的孩子,就像是深陷在拥有红鼻子而自卑中的鲁道夫,直到她的出现。
他想让自己变得更好,变成一个可以让青韵值得骄傲的人。
可他没有意识到,在他第一次登台发表进步感言时,他就注定不会平凡,他从没想过,被自己丢在的路途中的顾青韵是以何种心态遥望他远去的背影。
他曾说,你顾青韵在的地方就是我何栩的目的地,可他却从来没真正看过,她所在的地方已被他甩在身后。
只是他不懂,最初的最初,才是顾青韵真正喜欢的模样,不必为谁强求完美,便是心中最好的自己。
只是都不懂,所以谁都不停留。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