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子夜鬼未眠》 第三章 拱桥遇故交
黑漆漆的羊肠小道上，两道光束如同两把光剑，时而扭打在一起，时而匍匐向前，两人你追我赶，嬉笑打闹，完全不像在赶考，倒像是在游园观花，老早把刚才的那一丝恐惧驱散到了九霄云外。
正闹得欢，忽得大牛身形一顿，如同被定住了般，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后面走地急的铁蛋一时没刹住，满头满脸撞了上去，“哎哟”铁蛋捂着鼻子直叫唤，敢情是真撞疼了，随即气急败坏地大声嚷道：“我说你这厮，要闹…哪样。”后半句未待骂出来，蓦地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只见得百米开外的树丛中，隔空飘起了两个火球，忽闪忽闪的，远远望去像两只巨大的火眼珠子，在黑夜的起哄下，熊熊燃烧，显得格外肆无忌惮，仿佛下一秒就要扑闪过来咬人。
铁蛋喉口干咽了下，暗骂今夜实在晦气，赶个考也这么不太平，什么世道，他拉了拉大牛的衣服，示意他一起往后跑， 而此时大牛却完全没有理会铁蛋的暗示，一声不吭，像换了个人似的，死死得盯着黑夜里的那对火球，忽然只见得其中一个火球顺着直线轨道，慢慢的浮了上去，就在那一瞬间，大牛如同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直扑向那鬼火，铁蛋未及反应，见大牛如此莽撞，暗道要糟糕，眼瞧着大牛已经一只脚奔入树林，阻拦已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没怎么想，就听得树林里传来砰砰两声，然后有个人便哎呀哎呀惨叫起来，铁蛋大是惊奇，忙移步树丛，撇开两根挡路的树枝，跑上跟前一看，一个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年轻人正倚在一树干上，朝着大牛怒目相视，此人白衫蓝裤子，身材瘦小但眉目倒是略显清秀，正一只手捂着肿胀的脸颊，另一只手拎着裤腰带，半个屁股还露在外面，此时在大牛如山一般的身躯前，显得格外滑稽，待铁蛋看得清了，扑哧一声笑出生来，这不是胡叔家的强子吗，忙喝道：“哎，停手停手，都是自家人...自家人”。大牛刚才那两拳打地忒爽，打完后他才认出是强子，都一个村的，哪能不认识，现在正好尴尬着，没法为自己圆场，瞧得铁蛋半路跑出， 正好给自己搭个台阶好下台，忙双手在胸前一箍，撇了撇嘴不屑道，“早就停手了，等你来说停，这小子非被我抡死不可，哎，我说你小子在我家那会儿跑挺快的…这次怎么像只蜗牛…”铁蛋没理会大牛的冷嘲热讽，径直走向强子面前：“我说强子，你好端端地不待在家里跑这里来装鬼啊。”
强子满脸的惊魂未定，这时才看清楚眼前的来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兀那王八羔子，劳资在这里好好的蹲着拉屎…这才刚蹲下，好嘛，呼的窜出一个大汉来，就是你，" 他指着大牛，“不分三七二十一，一上来就打人啊，光打脸呐…哎哟…我这疼啊。” 强子如机关枪般突突突地把满肚子的委屈都射了出去，面前的两人像看外星人似的盯着他，大牛默默地看了眼强子脸上那一片自己的杰作后，暗道打成这样子怕是连她妈都认不得了，他不会去俺爹那里告我吧，脸上却显得格外的若无其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仍旧没羞没臊地拍了拍强子的脸，嘴里啧啧啧的，像哄孩子似的：“没事，没事，内傻子…先把裤子拎好…”强子打开了大牛不怀好意的大手，拎了拎裤子愤恨道：“你说没事就没事啊…我告诉你…我…”
“那你还想砸滴？”大牛可不想等他说完，蓦地虎脸一凛，两眼一瞪，大腿一迈，脸都快顶到强子的鼻尖了。强子立马就强不起来了，可不是吗，有这么蛮横的人吗 ，这不是武力威逼嘛，还不让人说话了， 强子被大牛的气场再次欺凌，欲哭无泪，只好后面的话只好咽了下去。
铁蛋忙出来打圆场，“我说强子，你还没答我，你大半夜的出来干啥了？”
“拉屎呗，他不是说了吗，还能干嘛。”大牛从中插了一句，满脸的坏笑，耍的强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好半天才没好气的蹦出两字：“赶考。”
“哎，你也参加高考了。”铁蛋有点意外。
“还不是我家那老爷子赶着来的，”强子一想起他爹的事情立马放下刚才的不快，接着像拉家常似的絮絮叨叨：“我家老爷子这辈子还没喝够墨水，还要拉我垫背，非要说通过高考才有出息，要让我光宗耀祖啊，要学知识，懂文化啦，听得我耳茧子都出来啦，你说读书有个啥用，能当饭吃啊，老家伙读了一辈子书了还是个穷酸样，还不如大伯卖卖茶叶发家致富呢。”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大牛心里一咯噔，暗想道，这强子家的老爷子跟自家那位有得一拼，都犟，只是自己家里的那位是反着来的，想尽了办法让自己断了高考的念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料，不如跟那谁学做生意，多挣个钱，不过想想也对，自己肚里那点墨水，几斤几两，清楚的很，比比蛮力可以，舞文弄墨的还不如铁蛋呢，想来那家伙从小就脑瓜子灵，这些年又去留洋了， 这不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嘛，没法比，但是考不上就要放弃娟子，这可是当初约定好的。想到此处，大牛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顿感垂头丧气。
铁蛋丝毫没留意大牛的神色变化，瞥眼瞧见了强子脚边的两盏油灯，不解道：“我说强子，现在都用手电筒了，谁还用油灯？还有你拉个屎尿的要点两盏灯呐，有点浪费啊。”
强子用力拎了拎裤子，两只手很自然地往身上一搓，嘿嘿笑道，“介个…你们别笑话，俺怕黑，多点一盏灯亮堂点，哎，别看这油灯过时了点，可比手电筒好用多了，而且照起来可亮了…”
“对对对，可也就是因为你点了这两玩意儿，大半夜的害得我们以为见鬼了呢。”铁蛋悻悻然地招了招手，“你胆儿也挺肥的，竟然敢一个人赶这山里的夜路”。
“他有两盏油灯，上天都敢，怎会怕夜路! ”大牛心里正气着呢，正好借题发泄一番。
“哎哟...“强子闻言貌似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呼坏了坏了，也不顾大牛怎么损自己，忙抓起两盏油灯就往树林外跑，大牛和铁蛋哪想到这货说走就走，只能跟着追了上去，“哎，我说强子…你跑啥跑？”铁蛋在后面喊着。
“信不信俺再揍你两拳？”大牛也跟着瞎起劲。
“没工夫跟你们唠了，”强子头也没回，只顾往前跑，“你们先走吧，我差点把胡大哥给落下了。”
“胡大哥？”大牛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没了声音。
“怪不得呢。” 铁蛋不明所以，嘴里嘟嚷着：“我说这小子怎么这么有种了，原来是还有同伴的。既然如此..."铁蛋放慢脚步，向大牛建议道，“那要不我们先走吧，再磨磨唧唧的怕是要赶不到考试时间了。
”“我们也去看看。“大牛一反常态，满脸郑重道：“ 都是一个村的，能一起赶路最好嘛，相互有个照应”。 铁蛋听得一怔，暗道:”我没听错吧，这还是大牛吗，这时他不应该头也不回的一走了事吗。“
李家村地处灵山脚，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山水如画，景色异常秀美，但交通也因此受限而相对落后，通往县城的只有一条单一的往返山路，绕过小山坡，穿过一片小树林，就会看见有一座不知道哪个年代的石拱桥横跨在溪涧上，这是连接李家村和外界的咽喉要道，是村里人进出的重要通道。
两人呼哧呼哧地跟着强子跑道了石桥下，未及喘气，只见得桥上站着个黑影，一言不发，手上拿着的手电筒斜照了过来，“强子？”对方波澜不惊的问道：“完事了？ 你脸咋了？”
“哎，哥，”强子忙接上话语，旋即撇了撇嘴角，向大牛他们怒了怒嘴道：“还不是他们两个给害的，要不我早就过来了，还让你等这么久。”这一下乾坤大挪移，立马把自己迟到的原因都推到大牛他们身上了，气的大牛直撸起袖子要再给他啪啪啪几下。
“咦，是大牛啊。”那人看到大牛的身形就认出来了，他踱着脚步慢悠悠的走了下来，待看到大牛身后的铁蛋时貌似有点吃惊：“你怎么也在这里？”
微弱的余光慢慢地蔓延到了那人的脸庞上，一张冷峻的面孔马上显露无疑，在灯光的映照下棱角分明，浓密的眉毛下一双星目炯炯有神，高挺地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的眼镜，一脸的文人气息稍微盖过了嘴角微翘的冷酷，高瘦挺拔的身躯不失英武之气。
大牛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嘴角抖动了下，“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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