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平五岁时,还是更愿意跟奶奶在一起,无论吃喝拉撒睡。他被奶奶宠上了天,因此也懒到不想走路,除了奶奶背、奶奶抱,更多的时候他会被奶奶放到提筐里,两人都乐此不疲。
村里人大多养着几头猪,猪的主食除了糠、麦麸、谷壳、剩菜剩饭,还有一部分原生态食物就是野菜。
村前遍野的野草野菜,冒油地绿。放眼望去,谁都会赞叹这土壤的肥沃…
早上太阳刚由红慢慢变得耀眼,丝毫不吝啬地洒在田野,让顽强的生命鲜活起来。
偶有一阵风吹来,那黄到艳俗的油菜花、郁郁葱葱未成熟的麦子,各种争奇斗怪的杂草都似舞蹈起来,令人心醉。
这阵风来的突然,异常舒适,正在挖野菜的妇人们伸伸腰站了起来,享受来自自然的馈赠。
喜平也随奶奶在这挖野菜的队伍中,喜平眼里对风没有多大兴趣,他喜欢活物,有互动,他总在试图去掌控较弱小的生命。
这时候他正被几只活跃在身侧的蜜蜂吸引,与蜜蜂的互动让他很兴奋,喜平用奶奶的粗布外套当武器,企图捉住这几只蜜蜂,动作敏捷,同时也怕被蜜蜂蛰了。
只见他快速一扑后紧接一缩手,继而僵在那里。他跟村里大孩子捅过几次马蜂窝,知道被蜂蛰的滋味不好受。尝试几次没有捉到,他却不折不挠,一扑一缩旋即一僵,动作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喜毛,该回屋咯”奶奶凡美娟这么叫他,喜平悻悻收起衣服“哦”了一声,算作回应。
凡美娟将挖到的野菜铺将整齐,用手压了三五遍后将粗布外套平摊在野菜上,每次都不忘了将衣角往野菜里窝几窝,最后用粗糙的手摸了一圈提筐外檐,确定没有竹刺才放心让喜平躺进去。
以前的筐檐是没有这么平滑的,竹刺被凡美娟粗糙的手带走不少,有不少扎进掌中,每次都会用绣花针挑许久。
喜平瘦小,虽已有半框野菜,喜平躺下去也一点不挤。躺在竹筐中的喜平觉得奶奶的竹筐是世界最舒适的床,大多时候感觉自己像坐上了神奇的飞毯。
村里的田埂大多是两脚宽,埂两边野草、野花、野果、灌木等绿植丛生。凡美娟从田埂走过,躺卧在竹筐中的喜平就如同坐飞毯飘入了仙踪秘境。提筐底部擦着杂草掠过,发出丝丝拉拉的声响,惊了杂草根部的各种不知名飞虫,落在身后的是热闹的昆虫大迁徙。
有从丛中飞上来的野虫,有跳入田中的青蛙,有簌簌而逃的水蛇,甚为热闹…
村里人叫做“野樱桃”的树梢已挂满鲜红,树叶偶尔轻抚到喜平脸颊或后脑勺,一阵阵酥痒间或袭来。
树枝也会粗暴地掠过发梢,惊的喜平连连眨眼。幸运时头皮跟野樱桃树的摩擦会蹭掉一串果实,这是意外来的口食。奶奶走完这一段田埂,喜平的嘴上已经染满野樱桃的鲜红汁水。
大多时候凡美娟去到农田里干活,都会把提筐提着,喜平就窝在提筐里安静睡着。提筐放在田埂上,正在干农活的凡美娟会时不时抬头望望提筐,她的心一直系在这个大孙子的身上。
大孙子是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但更多的是幸福。那时候农村的妇人,眼里除了农活、一日三餐、家禽家畜。有个孙子来陪,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喜平见过的提筐很多,大部分是装农作物和野菜的工具。庆幸的是自己拥有的是舒适、温暖、多趣的提筐。不幸的是他也见过令他难受、悲伤、恐惧的提筐。
李湾往东是王大湾,往西是陈小湾。李湾到王大湾越过一方水塘是一片杉树岭,李湾到陈小湾翻过一座土丘也有一片杉树岭。
到陈小湾的这片杉树岭平日人来的少,草就长的郁郁葱葱,但确是放牛的好地方。
一次,凡美娟带着喜平来到这片杉树岭放牛,牛吃的开心,喜平也在植物种类繁多的杉树岭玩的不亦乐乎。
凡美娟找到一个杂草茂盛的地方,坐下后开始捺起了鞋底。喜平瞅了一眼鞋底的大小,知道是给自己做的布鞋,心想又要遭受一次挤脚的痛苦。喜平撒起腿跑开了,千层底于他而言有时是恐怖的。
喜平追着一只蝴蝶,慢慢跑入杉树岭深处,这里杂草已经齐膝深了。
待蝴蝶飞到他无法目及的地方时,他才低下头来环顾四周。他原地转了一圈,却不清楚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进来的,自然不知从哪里走出去。
当他正要叫起奶奶时,在一丛杉树下边看到了一个提筐。跟自己家的提筐是十分相像的,有只乌鸦停在提筐边缘,正啄着提筐中的什么东西。
喜平好奇,走近去看,一直只有半边脸的死婴孩映入眼帘,乌鸦正在啄的是婴孩的脸。一边脸已经被啄的有苹果那么大的缺口。
喜平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随即大喊:“奶奶,快报警,有死人!”一边喊一边剁脚,像是用了全身的劲儿。
奶奶闻声寻来…
“不用了孙子,这是个女婴,被父母扔在这的。农村人不喜欢女娃。”奶奶叹气道,内心似是同情这个年代的女孩子,毕竟自己也是在嫌弃中成长。
就连嫁给爷爷李德文,也是她父母看爷爷有一双能赚钱的手,并不问奶奶是否愿意。
“哦!我是男孩”说完,竟开心地蹦蹦跳跳地拉着奶奶离开…
傍晚,凡美娟左手牵着牛,右手提着提筐往家里走,喜平正躺在提筐中睡着,眼皮在乱攒,时不时身体一抖,这是在做恶梦了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