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曹钢信父亲正从西院里边问咋的啦边朝这边跑。牛得利不敢走院门,急中生智狗急跳墙直奔东边墙头,七八步功夫窜到墙边,一个跃身没有上去,滑跌下来,左脚不歪不斜正好踩在立于墙边的一只锄头上,牛得利只觉得后脚脖子一阵刺痛,暗暗叫苦:“妈的,完了,伤得不清。”他顾不得疼痛,蹬住一只空置在墙边的咸菜缸,翻身过了墙,没敢回家,拖拉着疼痛难忍的左腿一瘸一拐地直奔县城。一路上,他感觉脚脖子疼得不对劲,好像腿脚不再相连,惶恐得仿佛生命正急速地脱离他的躯体。到县医院,医生边惊讶边斥责他胆子忒大,脚后的韧带几乎被割断,稍有闪失可能终生残疾。
如今,急诊室只剩下牛得利一个人,他欠了欠身子重新躺下,嘀咕一句:“完了,完了,他娘的彻底完了。”尔后开始想对策。他知道,脱身已不可能,唯一的出路是耍赖,必须一口咬定两人通奸,而且是曹钢信媳妇勾引他。即便退一步,依仗牛辟明的权威,后果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他叹口气,再次庆幸没有当场落在曹家人手里,不然,别说一条腿,小命都难保。他越想心态越平静,仿佛别人亏欠了他而自己已经原谅了人家似的,便微闭了眼睛养神,心想:“干脆睡一觉,他娘的折腾了大半天,没被吓死也不能累死呀!”不大会儿功夫,竟然真的沉入梦里。
公安人员到医院推醒他时,牛得利以为还在梦乡,迷缝着眼睛半开玩笑地说:“伙计哎,这腿脚不行呀!总不能让您背着我走吧,那忒不妥,等等,等等啊,放心,我不跑,等腿脚好爽利一点,我自己去找您。”公安人员皱皱眉,心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边掏手铐边说:“人家命都没了,你还保什么腿,止不定等些日子这条腿就没用了,走吧!”公安人员晃晃手铐,方才惊得他回到现实。他瞪圆了眼睛问:“你说谁……谁没命了?”公安人员哭笑不得,不耐烦地说:“咋,你真装傻呀,刚干的好事睡一觉全忘啦?”这时他才知道,曹钢信媳妇羞辱难当,凌晨时悬梁自尽了。牛得利耷拉一会脑袋,突然抬头狂笑起来,弄得在场的人莫明其妙。笑罢他问:“奇怪,你们怎么就认定是我,这么快跑到这儿找我?”公安人员不屑地说:“天不容你,锄头都给你踩得卷了刃,滴一路血你总不能直接跑到坟墓里去吧!”牛得利嘴角漾过一丝自嘲的笑,抖了抖身子,昂首挺胸地从木沙发上站起。去公安局的路上他一直在想:“反正死无对证,不管三七二十一,咬定通奸不放松。”
然而,曹姓人横竖不接受,曹钢信更不干,众口一词控告他强奸,一命抵一命,否则不罢休。为给上头施加压力,曹姓人把曹钢信媳妇的遗体一直停放家中,坚持不下葬。公社书记江永波做了多次工作,该说的话说了个透,甚至许诺一定严惩罪犯,但曹姓人始终信不过他,背地里骂他跟牛辟明穿一条裤子,跟牛姓人一个鼻孔出气。江永波权衡再三,采取果断措施,集合公社民兵突然开进香村,强制性地抬走遗体下葬。曹姓人怒不可遏,男人抡起各式农具与民兵一路相持,女人孩子哭嚎着跟到坟地。几个年轻人几次要上去抢棺材,都被曹应茂拦住。提前赶到坟地的曹家男人不由分说打走几个挖墓坑的民兵,然后发了疯似的平填坟坑。江永波率大批民兵赶到,将领头的几个曹家男人捆往公社。曹应茂见事态不利,劝住怒火正盛的曹姓人,忍气吞声地看着一座新坟堆起。为防万一,江永波一方面安排民兵日夜坚守坟地,一方面召开全村社员大会,将几个闹事的曹家男人捆绑到台上批斗,随后摞上卡车走村游街,以求杀一儆百,用政权的威慑力震住曹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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