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子曰: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
終:终,丧事,有人去世。
遠:远,祖先,逝去多年之人。
曾子说:丧尽其礼,逢人去世将礼数认认真真做全做好;祭尽其诚,祭奠先祖诚心诚意,不因已经逝去就敷衍了事。如此一来,民众的德性也将变得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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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有句俗话:“年年有个七月半,前人做给后人看”。“七月半”是中元节,要祭祀先人。直观地理解,“七月半”做的种种事情,已经逝去的先人们是没理由知道的,至少在唯物主义者是视角里是这样。
于是这些事情就是在做这些事情的“前人”长辈,做给“后人”晚辈们看的。这样看来似乎有些尴尬,因为祭祀的对象对祭祀本身并不知情也无法知情,反倒是年纪轻轻的晚辈成了“祭祀”的观众。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让晚辈作为“祭祀”的观众有什么作用呢?也许晚辈能从中得到教益:
一方面,“祭祀先祖”这件事以具体的形式告诉晚辈,除了在世的人,“家”的概念还包括那些再也见不到、甚至从未见过的逝去的人。“我”并不仅仅是孤立的“我”,身边的人已经在空间维度上向“我”现实地说明了“我”与其他人的联系,而祭祀则告诉“我”在时间维度上“我”与其他人的联系。藉此,“历史”这个词在个人和家庭这个小的社会单元中被具体、实实在在地显现出来。
另一方面,“祭祀先祖”这件事也以具体的形式告诉晚辈,对于那些已经见不到的人、看不见的存在也应当心怀敬意,那么对于还能看见的人是不是更该珍视呢?如同电影《东邪西毒》中所说的那样:“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虽然台词所言他物,但其中“拥有”与否的情形却有相似之处,台词本身所要表达的,更多也是珍惜拥有吧,因为不再拥有时,连选择也不再拥有了。
至此,为何“慎终追远”能使“民德归厚”的原因已经有些显现了:长辈的作为能够给晚辈做示范带来教益。放大来看,儒家重礼且重“周礼”,而周礼又是西周封建统治制度的产物,具有“统治”意味,换言之,儒家思想是为“统治”服务的。如果身为天子君主的人能够“慎终追远”,对逝去之人不轻慢,对远逝先祖敬而不忘,也是一种给百姓民众的行为示范。
君主能真切地对逝去之人心怀敬意,想来对自身的行为也会有所约束,毕竟那些看不见的人在他心里是“看着”他的,加之心中有敬而能成德,其德示下臣民学之,自上而下,都能进德,是为“民德归厚”。
纵是如今,我们纪念人民英雄、缅怀仁人志士,是为了让他们知道吗?说实话,即使我们想也不太能够。纪念和缅怀对于我们自身的意义要更大,我们能从英雄志士身上学到为国为民、学到奋斗奉献,受益的是我们自己。我们越是心怀敬意地去纪念和缅怀,于其中涵养体会也会越深刻。
与此同时,我们从前辈对英雄志士的纪念缅怀中知晓我们的历史、家国的历史,我们的后人从我们对英雄志士的纪念缅怀中也会知晓他们和家国的历史。于是没有谁是孤立地活着的,所有人的生命都不仅仅是他自己,而是承载着前辈的份量和历史的份量。这份“厚重”,应当且值得我们去体味承继,并一代又一代地交付后来者。
传宗接代,哪里只是生物意义上基因的复制转移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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