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
大概有近二十年没有回家乡给祖辈扫墓了。今年的清明,仍然如往年,中雨、小雨的,下个不停,仿佛一年一年都在应证着那首古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侄女颖早上七点,冒着霏霏细雨,开着车接了我和大姐,外甥女敏和红陪着,到老县城和弟媳、二姐及侄子汇合,弟弟已经提前一天回到老家,准备一应事宜。我们两辆车一共10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地往老家的祖坟山而去。
车一路可以开到半山腰以上,下了车,再走十几分钟的平坦山路就到了。弟弟骑着摩托来接。他把祭扫物品带走。我们换上雨鞋,打着伞,空着手往山上走,轻松而自在。
记忆中,以前并没有可以走汽车的宽阔的马路,清明时节上山的小路都是络绎不绝的行人,大家肩挑手提,带着各种祭扫物品,穿着雨鞋,在或大或小的雨中打伞的打伞,穿雨衣的穿雨衣,还得保护好祭扫物品不被淋湿,狼狈地往山上赶。小孩子则不同,只顾在雨中戏耍着。记得,在女儿上学前的清明,曾带女儿回来扫墓。那天,也是下着小雨,女儿穿着小雨衣,还撑了把伞,和几个与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子一起,追逐着踏雨而行。北方城市里出生长大的女儿并没有机会在雨中的山路上行走。扫墓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只是踏青游玩。
等我们到了山上,雨竟然停了。山上星星点点地散布着祭扫的人,不时有烟雾腾起,也不时有人和弟弟、姐姐们打着招呼。我们依序找到父亲、母亲、祖父、祖母的坟茔,清理掉杂树杂草,垒了新的土块,点上小蜡烛。二姐和侄女折了些小树枝,在泥地上摆成类似“井”字形垫着,烧着各种冥币和折好的打了小铜钱的草纸、卖来的貌似叠好的纸衣纸裤纸鞋,还有手折的“金元宝”等一应物件,然后从大姐开始,我们手持燃着的三柱香,一一祭拜,气氛肃穆但并不悲戚。大家不时地擦眼睛,并不是因为悲伤,大多是因为被烟熏得涕泪交加,毕竟,亲人已逝去几十年了,大家都知道,扫墓祭拜只是一种形式,深深的思念和缅怀永远都在自己的心中。但在母亲墓前,二姐突然开始絮叨母亲生前的不易,我竟真的不能自抑地泪流满面。
下山的时候,遇见外甥英骑着摩托车带着三姐上来了,三姐大声嚷嚷着,直怪我们没去叫她一起上山。二姐附在她耳边,也大声地告诉她,因为车坐不下了,告诉英了,让他送她上来。三姐这回似乎听见了,频频点头,又大声邀请我们晩上去她家吃饭。
中午是弟弟请我们在镇上小饭店吃的饭。老家的房子虽然还在,弟媳也提前回来打扫干净了,但要准备十多个人的午饭还是有难度的,更何况弟弟弟媳还新添了个刚过完百天的小孙女。
午饭后,弟弟一家因为有事,提前回了老县城。我和大姐、二姐、外甥女敏和红则留了下来。此时的油菜花已经谢了,油菜已经开始结籽了,三姐说,再过一两个月来,就可以给我们带些菜籽油回去了。
敏提议,趁着雨停了,我们去村里看看吧。我也正想去看看呢。敏是我外甥女,也是和我一起在这个村里长大的同学、朋友。
三姐家离我们原来的村子步行二十分钟,都是水泥路,一眼看过去,路的两边盖满了房子,两个村子几乎是连接在一起了。我们边走边聊,三姐一路大声地给我们介绍路边这家是谁家新盖的房,那边又是谁家的孙子建的房……
我则全然认不出原来村子的模样,原来的两口池塘不见了,只在原来一口池塘的一小角留有池水,且都用石块砌了池壁,四周还做了护栏,大概是预防小孩意外落水吧?村里几乎都是新盖的房子,有两层楼的,也有三四层楼的,密密麻麻的。我们小时候居住的二进的木质房只剩几根朽坏的木头堆叠在那儿,地上长满了青草。旁边的那幢三进的砖瓦房老院墙还在,门楣上“世大夫第”字样依然清晰可见,但门内也早已破败不堪,杂草丛生。我疑惑:这些老房子没人修缮也就罢了,怎么连旧宅基地上也没人重建房子呢?二姐解释,现在建房都往外扩,沿着修好的路建,村子里的地反而没人用了,只能荒了。我想着,这样空着,也没有想怎么利用,不是浪费吗?或许要等整体规划?
进了村子,一路上都有人和几个姐姐打招呼。大姐虽说大脑不是太清楚,但和人说的第一句话都是:“还真是好久不见你啊。”二姐则轻轻地给我们介绍,“这是XX家的儿子”“这是XX的妈妈”。三姐则一律大声地打着招呼,兀自说着“带XX回来看看”。而我和敏还能想起来的都是当年的同学xx的母亲。一位已九十高龄的老人,居然一见到我们,还能准确地分辨了出我们并叫出我们的名字!老人那满是风霜的脸依然有着当年那个邻家阿姨的和善。
近二十年的沧桑巨变,家乡已全然换了模样,不见了以往的泥泞,不见了破败的老房,从道路到住房,基本都焕然一新,乡亲们的生活也应该是蒸蒸日上吧?祈愿大家的生活都能一年更胜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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