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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城故事 | 老石 ——童年趣忆(上)

浔城故事 | 老石 ——童年趣忆(上)

作者: 冯晓晖 | 来源:发表于2023-12-08 22:09 被阅读0次

    本文较长,故分上中下三篇连续发布。

    引言

    六十年前一个寒冷的冬夜,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我来到了这个世界一个名叫“梅绽坡”的地方。那时民间生孩子,大多都是请接生婆到家里来接生,我就是这么简陋这么草率地受到这个世界的接纳,这便注定了后来我的一生没得半点的娇贵。

    梅绽坡为九江城里区区一角,原本是个名不上经传的小地方。但它处在庐山脚下,长江边上,这“脚下”“边上”给了它一些“尊贵”,今人爱用一个词——区位优势,我能落在这个“优势”里,倒也幸运。

    梅绽坡路 编者摄于2022年9月

    就像康德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哥尼斯堡一样,我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梅绽坡。如今,也算是个有了一把年纪的人,处在这个年轮,常爱回忆一些往事。在回忆的乐趣中,萌生一个愿望——用文字把儿时的生活片段组串起来,力求把当时九江的一些社会风貌和地方风情反映出来。最近,我做了这项工作,于是有了这些趣忆,有了这组梅绽坡的故事。

    上学了

    一九五七年初秋,我上学了。

    说出来现今的人会觉得简直不可思议,直到上学的前夕,我都是穿开裆裤。其实不单我如此,那时的小男孩基本上都是这样,这可能是当时贫穷落后的一大表象。要上学了,就不能这样,必须体面些,妈妈首先想到了这点,于是她便忙了起来,赶着缝制衣裤,终于在开学的那天,一套新衣裤便穿到了我的身上。我和梅绽坡的一群小孩一道,兴高采烈的跨进了校门。

    我们的学校是九师附小,就在梅绽坡的坡脚下,校门朝东,两边都是低矮的民房,隔着马路,对面有片一人多高的芦粟地;现在的朝阳小学、新华书店、以及二者面临的那段浔阳大道,当时都是九师附小的范围。紧挨新华书店后头,当时是一幢两层楼的红砖教室,低年级安排在这幢教学楼里,我就在这幢楼一层西头的一间教室里;我们教学楼的前面是个阅台,阅台前是片空场地,包括现今新华书店面临的那段浔阳大道,便是当年学校的操场。

    1959年的九师附小中操场 绘画:陈新代

    现今朝阳小学北大门当时是幢陈旧的两层楼房,为教师办公室。学校里凡靠围墙的地方都是树,是那种到了热天就长出一串串绿粒子、被我们称之为“苍蝇”的树,(惭愧,读书不多,不知此树学名是何)那“苍蝇”就是我们的玩物,我们把它一粒粒的剥下来盯人,(方言,盯的发音,投掷意)用它盯人最大的优点是不会伤着人,我们很喜欢这种树。

    刚上学,一切都很新鲜,其实当时我根本就没想到“上学是读书学知识”之类的事,想到的还是玩,觉得上学好玩,只是换了个玩法,添了个玩的地方,而且会玩得更开心,因为没有大人管着,无拘无束。我想这点所有的儿童都是相通的。所以后来我长大了,直到今天,每当我从一些影视作品中看到那些表现某人在懵懂初开的幼小之时就雄心勃勃的发誓一定要读好书学好本事以便将来拯救天下之类的情节描述,都是不能接受的。爱玩是儿童的天性,谁也无法泯灭这个天性。

    学校里,我们看到一些仍然穿着开裆裤的同学,便用手指划着脸羞他,这么一羞,没几天,那些同学都换上了整裆裤。我们还看到有几个男同学脑后甩着一根辫子,我们也羞他,这羞的效果同开裆裤一样,没几天,那些男同学的辫子就剪了。可有一个小男孩,很顽固,那辫子一直没有剪掉,同学们便给他取了一个绰号“小辫子”,后来听说是他的父母坚决不肯剪这辫子,他有五个姐姐,他是唯一的男孩,父母把他看得金贵极了,说是留着这小辫子人很“泼辟”,(意思是利于成长,不易夭折)他的辫子保留到很大的时候(大概是读三年级的时候吧)才剪掉,所以当年九师附小的“小辫子”是蛮出名的。

    九江市浔阳区外国语实验小学 编者配图

    让我最为难忘的是一个教算术的女老师,说难忘,偏偏连她姓什么都已忘了,真正难忘的是一件事。一天下午,在一个教室的外面围着许多学生,一个个都探着头朝里张望,这时已放学了,我正准备回家,看到那么多人围观,便凑过去,因个头矮小,挤不到前面,够不到高度,好奇心又驱使我不忍离去,就站在外层,等机会也想看一下。

    突然教室里传出了震天皆响的喊声,听得最清楚的是“打倒”两个字,外面围观的同学也跟着躁动,有的蹦起来往里望上一眼,我一看自己教室的门还开着,跑过去把我坐的小课椅搬来,站在上面向教室里一看,只见一位女老师(是教算术的)站在教室前面,低着头,一声不响,教室里满是大人,都是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老师,他们都对着那个女老师喊“打倒”和其他什么的话。

    当时我想,奇怪,大人们也各孽?里面的人喊了一阵子,那个女老师走了出来,围在前门的学生一下子让开了门,女老师低头一心走着,一群学生跟在后面哄声唱着“右派右派,像个妖怪”,有的还从地上拣起小石子盯那个老师,这时我看到那老师在流泪,我还看到在那群伢儿里有永富,他是住在我对门的,读三年级。

    回来我把这事讲给妈妈听,妈妈说“你千万不能跟那些伢儿一样,不能断老师。”(“断”在九江的方言里是骂人的意思,是断的发音,不知是不是这个写法,权以此字代之。)我说永富也对老师唱了那个歌,妈妈说“他那是没有寿管。”那天不知是谁把永富的事告诉了他爹,他爹发狠的打了他一顿,还要他跪在屋中间,只听永富哭着说“不敢了,以后不敢了。”

    以往凡有大人打自己的小孩,我爹都去拉劝,那天我爹却说“打得好!”后来我在学校里看到那个女老师总是低头出,低头进,再后来就没看过那位女老师了。儿时的学习生活多是愉快的,唯独此事留下了一点阴影,也不晓得那个女老师后来怎么样?现在还在不在?

    (未完待续)

    老石(作者像)

    【读后记】这是石老师十几年前写的一篇文章。日前石老师将文稿发给我,留言说:“这是作者60岁时,以此方式,给自己自献的一份生日礼物!”石老师文笔流畅,情感真挚,他的文章是九江文史界的一股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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