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杭州
她来到杭州已是五月,西湖边上都是惬意漫步的人,太子湾公园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郁金香。
五•一劳动节放假,黄莺突然打电话给恩心:“杭州有个会议,我有多一张嘉宾席位,来吗。”
她没有想到会接到黄莺的电话,自上次见面的那个夜晚,这两个女孩之间平添了一种莫名的好感。恩心永远忘不掉黄莺动员她回家的时候,眼睛里那忧虑、恳切的神情。可是,一切都太晚,她们对这件事也避而不谈。她总觉得,黄莺是不简单的人,一定有丰富的经历。
可是杭州,为什么不去呢,她从未去过那里。
这是恩心第一次坐高铁。地铁2号线一直通到浦西的深处,下午5点多,她来到了虹桥火车站。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她学会了怎么从自助购票机刷身份证买票,可是却发现,赶上了五一,要去杭州的人太多了,早一点出发的票都卖光了。
“票都卖没了,最早的一趟车9点发,到了杭州站要很晚了。”恩心给黄莺诉苦。
“我教你,不用买票,直接进站,上车再补票。”
“这行吗?进站要看票的。”
“没问题的,你找一个人跟他说一下,贴着他身后进,就可以了。我出差要赶高铁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哪有空等有票的。现在你就进站,上车发短信给我。”黄莺显示出大姐头的作风,那两下子,恩心可做不到。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徘徊在一开一关的自动门进站口,她想起这些小伎俩橙子应该也是随手就来,搁在恩心身上却像是火中取栗,淌过浑水鳄鱼池。
一个面相老实的男人出现了,恩心小碎步过去,穿着的高跟鞋多少给了她一点自信:“我可以跟在你身后进站吗我赶时间,我上车会补票的不是要逃票。”她唯唯诺诺说得很小声。
男人有点被逗笑了,似乎是“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我管不着你是不是要逃票”的神情,点了点头,恩心就这么紧跟着男人过了闸门。
她一下子把心放下了,想想又觉得有趣,黄莺不是拘谨的女孩子,她过着什么样的日常生活呢?恩心不知道她还有怎样的小花招和生存本领,这些使她有魅力又显得可爱。
车缓缓开了,高铁很准时,恩心不知道这趟车的到站时间,她没有预先买票,但是她知道这趟车要带她去哪里,杭州,未知的地方,对她来说的印象,只有些“人间天堂”的美誉,
6点多就到了,杭州城站,比上海显得要乱,人还要多。按照黄莺给的她家的地址一路找过去,5月,这座城市的空气里已升腾起那样湿热的江南初夏气息。
原来黄莺独居,且住得这样好。一套跃层的小复式,装修现代而精致,暖色的橱柜,明亮的卫生间,软软的皮沙发,顺着白色扶手的楼梯上去,楼上是睡觉的地方,一个榻榻米式的矮床,旁边是衣帽间和整面大镜子的拉门,里面挂着橙子各式的羊毛大衣跟套裙。厨房里还有整套骨瓷的茶具和咖啡机。
“这房子租金很贵吧?”恩心环顾着,但没有羡慕的份儿,这是合理的,来上海后见到各式各样的女孩子,她们总是这样有能力。
“这儿离市中心远,地角不好,所以不贵的。3200一个月。”
还说不贵……这几乎是恩心两个月的工资。
“有钱人都住在西湖区,这是下城区,穷人住的地方。黄莺还在谦虚。
恩心还在环顾,对比。每月500的群租房床位,跟每月3200的小复式。她从来都没有坏心眼,也不喜欢比较。她本以为黄莺就是个跟她一样初出茅庐的小女孩子,但是她表现出的优越感,让恩心觉得自己的单纯是缺陷,是没有能力。
“我带你去吃饭,我今晚有事要出去,你自己睡楼上,明天再带你玩儿。”
她像大姐姐一样,把恩心的一切安顿好,把新的牙刷拿出来,把拖鞋摆好。“其实杭州的菜都和上海吃到的那些差不多,杭帮菜嘛。西湖醋鱼什么的我倒觉得不好吃,一股泥土味儿,这边都是河鲜,应该没有你们大连的海鲜好吃。”黄莺把散落的衣服收了,看恩心还愣愣的,就给她沏一杯茶:“晚上就吃外婆家吧,杭州的外婆家比上海的地道。这是我客户送我的生普洱,你喝喝看,喝完我再给你冲熟普洱,你看看有什么区别。我最近啊老喜欢在家喝茶。”
外婆家是一个很有特色的杭帮菜馆,每到吃饭的时间都需要等位。叫到号了就会有一个童音嗲嗲地说,外婆喊你吃饭喽!
饭后她们一起在大街上慢慢地溜达,走着走着就来到武林广场,这里有各色商店和夜市,女孩子都喜欢逛。
两个年轻女孩子,带着彼此打探的心情,遇到杭州街上的夜市,恩心开心地拉着黄莺去逛。杭州的夜市好便宜,睡衣30一套,鞋25一双。黄莺喜欢去逛杭州大厦里的那些奢侈的店铺,可也陪着恩心来夜市砍价钱。
直到两个女孩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恩心才小声告诉黄莺,其实她过得一点也不好,其实她在上海住在群租房里。
“我知道啊,别难过,这些都没什么的。”
“啊,你怎么会知道的?”她鲜少对人提起,就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可是黄莺怎么会知道呢?
“你是不是告诉了什么人,那个人知道了,期货圈子里就没几个人不知道了。”
谁呢?
“嗨,这圈子就这么小。”黄莺含混。
恩心傻住。
伍千万,她口口声声那位亲爱的伍总。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可是她还想着再见他的时候可以跟他说,自己已经在陆家嘴找到了一份工作,跟他汇报喜讯呢。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唉,你去看看博客。”
恩心睁大眼睛,像鹿一样的圆眼睛。黄莺看恩心一脸迷茫的样子,只能叹气。
“你可真是个小女孩”,黄莺站定在夜雾茫茫的运河边上,被路灯映照出迷蒙的坚定轮廓,“闯荡世界哪有那么容易的。每次我坐在从杭州去上海的高铁上,眼睛看着窗外青青的庄稼田野,脑中却思绪飞快,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掂量个三四遍。”
“好了,这是我家钥匙,我要走了。”甩手,递给恩心。“路还很长,会有时间给你你慢慢思考。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是这行的年轻女孩,要彼此体谅,我打心眼里疼惜你。”
一辆的士停下来,载黄莺消失在这迷茫夜色里。车子载这女孩去向何方,她在两个城市有怎么样的生活。恩心不得而知,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本领。
她也应该尽早有她独立存活下来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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