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温暖的帅女孩
那天的饭桌上，反倒只有张阳一个人显得多余与孤立。只有吴哥一个人与张阳打招呼，年轻人也是做期货的吗？
“不是，我是做活动翻译的。”
“哦，哦，吃菜，多吃点。”
于是就陷入了沉默。
张阳还是随和地配合着恩心，并且友好善意地微笑，把整顿饭吃完。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她们双双陷入了沉默。良久，张阳问恩心：“那男的是不是喜欢你？”
恩心赶紧摇头，把头发摇得飘起来：“别傻了，人家是名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会喜欢我？”
“他一直在给你夹菜，你说话的时候他还看着你笑。”
“那是虾饺离我远，他考虑得比较周到而已。”
“反正，我觉得他有点打你注意，你自己要小心了，男人会伤害你的。”
恩心想，我才不像你，才不是同性恋呢！义哥这样的男人，有才华又帅气，女孩子对他动心也是正常的事。
很晚的时候，义哥打来电话问恩心：“今天你带来的朋友，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啊，她是女孩子，只是打扮有点男生罢了。”
“哦，我看着也不像，但我又不确定她是女孩。你看，你们，把我整糊涂了。”
恩心也有一点尴尬，张阳，显然是期货圈子里的人不能理解的范畴。但是，跟同龄人在一起使她放松。
“你声音很好听，形象也不错。要不跟我来北京算了，想不想当主持人？”
“我可不行。”义哥突如其来的提议，让恩心吓了一跳，连忙推诿。
“谁说你不行的，小姑娘有点自信。我挺喜欢你的，你今天的表现很好，很大方得体。”
恩心跟义哥通电话的时候，是半夜两点多。她看到手机来电显示的是“义哥”，就悄声而快速地从上铺爬下床，蹑手蹑脚地出了门，站在走廊上，正巧可以看到窗外的黄浦江，对面浦西那边依旧灯火辉煌的。江上半夜作业的船驶过，发出嘟嘟的汽笛声。
楼道里的窗口没有玻璃，不知道是哪一年打碎的，窗框也已经腐朽，凉风从两边通进来，恩心只穿着睡衣就出来了，因此格外冷。
恩心也不害怕，只看着灯火。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义哥说“我挺喜欢你的。”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情感。她在电视上看了一年多的偶像！
去北京，她没有想过。想必义哥也就是来了兴致提那么一句，不会当真的。上海她还没有探索够呢，她开始喜欢这里了。
张阳陪恩心面试那几天，上海的气温迅速攀升至20多度。恩心总有一种感觉，走在世纪大道上还清凉舒服，一到陆家嘴里面，就燥热难耐了，城市热岛效应迅速体现。有时候她和张阳在陆家嘴的中心绿地里面坐坐，买一瓶可乐一起喝。虽然面试得沮丧，但是张阳的支持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刚换了清水的鱼缸里，那快活自在的鱼儿一般。
恩心上海的求职之路简直太不顺了。前些日子，她面试上一家期货公司面试上做客户经理，她已经准备好了要像橙子破釜沉舟的做业务经历那样去做，去开创一番大事业！
结果，那家公司说好给她每个月3000的底薪，又变成了1500块。
她是想快点找到一份可以让她在上海安身立命的工作，好摆脱群租房那个压抑的地方。她都跟张阳说好啦，哪怕是每个月2000块的卧房她也租，留1000块钱生活，在她看来没有什么难度。
第二家面试的，是国内大型的基金公司上海分部前台的职位。因为恩心有基金从业资格证，所以被通知去面试。公司就在陆家嘴的国金二期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写字楼里，恩心去面试的时候，被国金LV店铺门前耀眼的一整面钻石墙给晃白了眼睛。
基金公司的人事过几天打来电话，说啦，小姑娘，你那么有理想那么上进的，一定可以努力成为金融界精英的，做个基金公司前台，太委屈你啦。我们的意图是招个上海本地人，不用那么吃苦的。你再好好找找，加油啊。
第三家，一个信托第三方的理财机构，底薪每月2000元，办公在陆家嘴太平大厦的写字楼里。
恩心第一天上班了才发现，其实这家公司门槛很低，每个人一个简单的隔断间，上面有一部电话，每天早会的时候会发给每个人两页名单，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那种推销电话，所谓的ColdCall，名单是花大价钱跟泄漏有实力的客户隐私信息的那种机构买来的，电话一打过去，说明来意基本上就会被挂掉，有礼貌的跟你说谢谢，素质差的直接开骂，好像他接到的所有推销电话都与你有关。恩心羞于开口，再也打不下去了，变着法子拖延时间到下班。
大概几十个员工，每天打电话推销那些信托方案。每天下午三点都要开会，一个原本挺大的会议室，挤上30多号人，也显得封闭了。每到下午，是她最压抑的时间，昏暗的屋子里，空气像是凝固住了，每个人都在奋力地打电话，在陌生的天罗地网里寻找下一个客户，能然自己离上海的梦再近一点。这的同事都是一幅恶狠狠拼命的面孔，没有人露出一丝放松休闲的神情。
这里流动性很大，每天都有人退出，很快招来新人来补上那个只有一盘电话机的位置。
这完全是另一个领域，虽然勉强可以称得上是金融行业。恩心觉得，在陆家嘴的黄金地带上班，却让她离梦想越来越远了。她怀念期货公司每天的开盘与收盘的时间，因为在新公司上了班，她与铜叔那些期货人也是好久没见了，她想念期货圈子里的每个人，他们在交易时高度集中，在收盘后像闲云野鹤一样约出来喝茶。
她开始害怕早上的到来，又要爬下床位，蹲在马桶圈上上厕所，草草梳洗打扮一番，挤7点半拥挤的地铁到陆家嘴。这里是上海最光鲜的地狱，压抑、暗无天日的工作环境。
她的同事，有的已经30多岁了，男士，显然不算成功。打销售电话习惯了，每天200个电话名单，按顺序这么一个个面无表情地拨打下去，又挂断，又拨下一个。渐渐的心上磨出了一层老茧，再生不出幼嫩的皮肉，反而在脸上生出猥琐的神态，笨拙的体态却有狡黠的眼神。
一个这样的男士，在下班后跟在恩心身后，走出了好几条街。那天7点过才下班，天色暗了，走在通往陆家嘴地铁站的天桥上，男士肩膀往恩心身上推了推。恩心一惊，侧头，看到了他，好像是同事，公司里
这样相似的的人有好几个，恩心没有印象。
“你住哪呀？”男士开口问道。
“浦东大道那边，不远。”恩心有点拘束，还是回答着。
“那我们住挺近的。散步回去吗？”
恩心没说话，出于礼节性地点点头，两人下了天桥走上世纪大道。
她想聊天，想找点什么话题聊聊。能说的肯定只有上海，和公司。张阳嘱咐过她，不要和同事聊公司的是非，她也不想跟这样一位男士聊上海的风情。所以，脑子里还在飞快地寻觅话题。
“这样的夜色，我好想跟你牵着手漫步在世纪大道上啊。”男士突然开口了，带着破产的农民企业家的气质。
恩心浑身不舒服，逃一样地溜进了陆家嘴广场的女厕所，发微信跟张阳求救。
张阳在十分钟后赶到，神色紧张，直到恩心跟她说清楚原委，她才松了口气，笑得捂着肚子到坐在地上。
“天啊，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
恩心显得很无辜，又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不过，还真的是委屈你了，太不容易了。”听了恩心描述的工作环境，和遭遇的奇怪的同事，张阳怜惜地感慨。
“我出门的时候给你带了件衣服，晚上天气凉。”说着把白色夹克外套批在恩心身上，又把她夹在衣服里的长发小心地整理好。“真是小美人。”张阳看着恩心，夜色降临后，被城市的灯光跟雾气笼罩着，她是这样耐看，受端详。虽然受了一天的折磨压抑，显得那样疲惫跟狼狈，头发也被雾气打湿了，但她眼睛是那样明亮，清澈，鼻子高高的，因为受到张阳的理解跟认同嘴巴微微地翘起来。
恩心就宽慰地笑了，张阳的出现总是能带给她放松和安慰。她想到第一次张阳问她可不可以抱一下，那软软的女孩的身子。又想到梅朝元那件事情，现在，她绝望的心情得到缓解。再加上今天，张阳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她是老天安排在上海保护她，带给她快乐和希望的吗？
“我送你回家。哎，你呀。”
张阳拉着恩心，两个人在10条车道的宽阔的世纪大道上走，恩心觉得安全了。她还没有告诉张阳，白天要打200个陌生电话，那样的压抑，她觉得这些都不用讲，张阳好像都知道的。
途经一个卖花的小贩推着车在路口，张阳停下来说：“我给你买盆绿色植物吧，放在办公桌上，可以吸收辐射。”于是挑了一盆绿萝给恩心。
恩心问，你说他们为什么来卖花？是惜花人生性浪漫，还是生活所迫？
张阳就说，生活所迫吧，没钱，只能进点花来卖。
恩心就嘟起嘴来生气，什么啊！
张阳就笑。
“到了，我住的地方。”恩心捧着那盆绿萝，这是她一天最放松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
“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恩心咬住嘴唇，“我住的……是床位。”
“……”张阳也顿住了几秒钟。“住床位不危险吗？”接着说，“没关系，带我去看看吧。”
她们乘着老电梯上楼来，天已经热了，上海这种老电梯上面还带电风扇，吱嘎吱嘎地转着，声音特别大，盖住了每个人的沉默。所以在这种电梯里，陌生人也不必尴尬了，反正有风扇作响。
女孩子们都在。恩心像是有了靠山一样地回来，那些新搬进来的女孩都会有男朋友陪着来看看环境，跟同屋的女生叮嘱“要照顾”之类的。张阳也来打量着四周，走到晾衣服的窗户，又按按沙发。同屋的女孩们见到张阳点头笑笑，继续照镜子、敷脸。
“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张阳叹了口气，看着恩心的居住环境。
“你不要在这里扼腕叹息的，我只是回来睡个觉。我会搬走的。”恩心没有告诉张阳她的乐观精神，她其实是享受的，这流浪在上海的感觉。
“如果你是我女朋友，我就把你带回家去住。这儿太苦了。”
“瞎说什么呀，快回家去吧！”
恩心推推搡搡地把张阳赶出了门，张阳也不生气。“那你好好休息，我妈刚做好饭我就出来了一刚，回家肯定要挨骂了，我得快走了。”说着门关上了。
外套也没拿走……恩心还披着张阳留下来的外套，呆呆站在门口，她从猫眼里向外看，想再看她一眼，张阳已经走了。外套新洗过的，有张阳身上那股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恩心有一种很奇怪的情愫，女孩子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产生的？
有一点依恋，她盼张阳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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