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舅舅叫颜国清,据说还有一个舅舅,我却没有什么印象。我的表舅叫颜庆祥,据说也还有一个表舅,是舅姥和舅姥爷领养的,在十七八岁的时候从马车上掉下来摔死了。
表舅个子不高,应该不到170cm的样子。表舅有三个姐姐,嫁到金家的是大姨,嫁给魏家的是二姨,三姨嫁给了卢家。
表舅和我们同住在一个屯。由于他既是妈妈的表弟,又是爸爸的两姨弟,而且表舅妈还是爸爸两姨妹妹,这两方面的亲属关系让我们和表舅家非常亲近,比和自己的亲舅还要亲。
1.常去表舅家串门
爸爸是孤儿,他的直近亲属就是他的舅舅和姨姨们。表舅的妈妈是爸爸的二姨,表舅的爸爸是妈妈的舅舅,所以爸爸妈妈常去表舅家串门,我小时候也几乎每天都跑去表舅家。
我家当时在屯子最后一趟街,表舅家在我家正南方,和我家隔一趟房,去他家需要从老魏家院子的后门进入,再穿过院子,从南门出来。那时候狗很多,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老魏家的狗很凶,每次都提心吊胆从老魏家后门进入,蹑手蹑脚迈着大步慢走,贼眉鼠眼地观察狗哪里。如果狗不在院子里,就会快速地跑过院子,跑出南门右手边就是表舅家了。如果狗正在院子里那就坏了,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小脸会得吓的煞白,狗狂叫着要扑过来却不敢跑,如果跑起来狗一定会追过来咬住我的裤管儿,不咬掉一块肉才怪。好在这时候坐在炕头的老魏太太会大声叫住狗,我才敢把步子迈得大一些,快速通过危险之地。
虽然每次都害怕被狗咬到,可是还是会超近路去表舅家。记得有一次妈妈就被老魏家的狗咬坏了腿,可是并舍不得打狂犬疫苗,好像用白酒还是点煤油灯的煤油涂抹算是消了毒,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担心妈妈会不会得狂犬病疯掉了咬我们。
我愿意去表舅家串门,不仅是因为亲上加亲的亲属关系,更主要的是到表舅家能吃好吃的,比如窝窝头、粘豆包、爆米花……只要表舅家有就能吃到,不像在家里妈妈管得严,平时能吃的东西都锁在仓房里。每年冬天我都会去老舅家啃好多粘豆包,要知道那可是冬天里每家最主要的口粮,舅姥和舅姥爷,还有表舅和二姑好像从来没有心疼过。这方面要比我的妈妈大量多了。不过也理解,妈妈和爸爸结婚时一无所有,养我们四个孩子真的挺难的。
常去老舅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舅家是村里买电视较早的人家,虽然那时候是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而且看电视剧的时候经常就没有信号屏幕上变成了一片片雪花,但是我还是一有时间就往表舅家跑去看电视,最难忘的一部电视剧是《秋海棠》,现在我还能唱出那部电视剧的主题歌。
2.我家和表舅插犋
1971年爸爸从生产队会计转到农电所上班,妈妈还在生产队劳动。后来二哥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不念了,到生产队放马当半拉子,不过没干多长时间生产队很快就黄了,实行了包产到户。我家分了一匹青骡子,表舅家分了一匹黄骒马。当时一家一户有的分到马,有的分到其他农具,一般都要插伙干活。我家和老舅家这么亲,自然一起插犋。
只有一匹骡子一匹马还不行,需要配套一些农具,最主要的是得有一挂大车拉东西。老白三舅家正好有一挂大车要卖,老舅面子矮不好意思讲价,二哥虽然岁数小却很灵光,以很合理的价格买了那辆大车,和老舅又凑齐了干农活必备的其他农具。
由于爸爸需要上班,我家的主要劳动力是妈妈和二哥,老舅家主要劳动力是老舅和二姑。从体力上比,二哥岁数还小,老舅家明显优于我家。为了不让老舅吃亏,妈妈总是贪黑起早地干,爸爸也会在下班后帮忙。好在二哥干农活有一套,赶车比老舅厉害,什么样不听使唤的牲口,听到二哥一吆喝,吓得立马跑起来。如果是老舅赶车或者犁地,两个牲口都会慢吞吞的磨洋工。
我家和表舅家插犋颇有几年,后来二哥接了爸爸的班,爸爸在家开个米面加工厂,爸爸不怎么会赶车,我家的劳动力更比不上表舅家,而且表舅家的表弟也大了能干活了,我爸和我妈商量一下就和表舅提出单干了。
3.老实乐观的表舅
知识青年下乡的时候,北京有个叫小马的姑娘住在表舅家,舅姥特别喜欢小马,把她当成自己亲姑娘一样看待。小马长得特别漂亮,舅姥想让老舅和小马订婚,不知什么原因这桩婚事没有成。老舅却和他姨家的妹妹订了婚,近亲结婚给表舅的一生带来了极大的烦恼。
表舅的大儿子也就是我的大表兄弟四岁的时候开始得眼病,二姑带着大表弟长春哈尔滨的大医院看了几年,没几年就双目失明了。每天大表弟就在屋里转,大约以一只脚为圆心,不停地转,一边转一边骂着人,住老房子的时候地面的泥土都被他踩出了圆圈。后来他长大了,不怎么骂人了,家里来客人他就支起耳朵听,正是因为眼睛看不到什么,他的听觉反而特别灵敏,只要家里来过的人,他听到咳嗽声都知道是谁来了。
他每天在地上转,老舅心烦的时候难免会呵斥他几句。舅姥心疼这个大孙子,每天猫着腰照顾着他,要是听到老舅是她的大孙子,舅姥会护着,偶尔说老舅几句。大表弟好像活了二十七八岁才走,没有享到什么福。
二表兄身体很健康,娶了本屯常家的姑娘,生了一对双胞胎胖小子,这是让老舅欣慰的。
老舅还有个姑娘,也是十几岁的时候眼睛开始不行,摘除了玻璃体,眼睛还能看到一点东西。大表妹活了三十多岁得脑出血去世的,好在嫁了一个人家,生了一个儿子,也算是留了一个后人。
表舅三个孩子两个残疾,按理说应该是不小的打击,但是老舅和二姑都很坚强,能够面对生活带来的不幸,努力干活养着一家人。
表村里出了名的老好人,谁家有事儿他都愿意去帮忙,尤其是谁家有红白喜事儿的时候,老舅一定去厨房烧火做饭,他焖饭水找得特别好,绝不夹生也不会粘稠。他从来没有和谁红过脸,他那么老实厚道也没睡好意思欺负他。即便吃亏了,表舅也会坦然一笑,从来不会计较。
4.表舅的把兄弟
表舅虽然有很多两姨弟表兄弟,和这些表兄弟也特别亲,但是有几个拜把子兄弟给我印象很深。
那时候手扶拖开机和四轮子开始在农村出现,给牲口铡草已经不再使用铡刀来铡,而是雇佣有拖拉机有电动铡草机的人来帮忙铡草。
表舅和他的把兄弟就是铡草认识的。给他铡草的叫李虎子,是我们屯第一家买电视的,我认识电视机就是在他家看到的。他家住在我们屯的大东头,刚买回来电视那段时间半个屯子的大人小孩都挤在他家看电视,屋里满满一屋人,院子里也黑压压的一片,《三毛流浪记》就是那时候看到的。
李虎子给表舅铡草,表舅留李虎子吃饭,两个人喝酒喝嗨了,直接拜了把子。后来李虎子又介绍他的几个把兄弟加入,表舅成了有把兄弟的人。
从那以后,老舅和这几个把兄弟今天你家喝,明天他家喝,没啥事儿就是喝。原本表舅并不怎么喝酒,认了这几个把兄弟后表舅竟然成了酒蒙子,每有一次不喝得酩酊大醉,有时候这几个把兄弟都能喝尿裤兜子里,猜想一下得喝啥样吧。
记得妈妈和爸爸没事儿就唠叨,颜庆祥认这几个把兄弟可认坏了,整天喝大酒,不把身体喝坏才怪呢。
虽然这几个把兄弟只是酒肉朋友,但是表舅对他们格外够意思,也许他内心是孤独和寂寞的,把兄弟温暖了他,酒麻醉了他,在醉生梦死中他才能暂时忘却了烦恼。
5.表舅经历的危险
表舅曾经有一次非常危险的经历,那时候我已经工作好几年也结婚有几年了,一天早上二姑给我打电话告诉我赶快去医院,说我表舅不行了。
我赶到医院,二姑个老舅刚到,老舅已经进入昏迷状态,马上安排抢救。进入急救室,测血压没有!测体温没有!静脉输液几个护士在胳膊最粗的血管扎针扎不上!
幸亏经验丰富的老护士出手才扎进去挂上吊水,在补液的同时立即化验血型补血,同时开始手术。打开腹腔,医生清理出大约4000毫升血液,一个人身体的血液总量也就5000毫升左右,难怪测不出血压和体温。
在抢救的间隙,听二姑说了表舅受伤的经过。那天,表舅去给老白四舅犁地,在地头马身后清理铧犁的时候,不料马突然尥蹶子踢了表舅一下,表舅起初并没有在意继续干活,下午感觉软肋疼痛,就撕了一块布条当做绷带在腰上缠了几圈。半夜的时候,表舅上厕所排不出来尿,知道严重了,等挨到天亮坐客车来街里的时候,在车上几次出现幻觉。
表舅的脾被马一脚给踢碎了,血液充满了整个腹腔,脾摘除了,表舅的命保住了,如果再晚来医院一会儿,恐怕神仙在世也束手无策了。
几年后,表舅又几次胃出血住院,其中也有两次胃里面出血量较大,便血都是紫黑色的。医生告诉他他的肝脏硬化已经很严重,不能吃硬东西,更不能喝酒。表舅呢,病好了以后仍然酒照喝不误,喜欢吃的粘豆包照吃不误。
表舅最后还是死在肝硬化胃出血上。2015年1月20日,表舅在昏迷几天后离开了人世,享年61岁。
我常年在外求学,和表舅经常见面的时间不多。工作以后,每次回家都会到表舅家坐一坐,表舅会像爸爸生前嘱咐我那样,告诉我好好工作,看到我取得了一些成绩表舅都笑得合不拢嘴。每年过年,我都买些水果或是白酒去看望表舅。
在我心里,表舅是除了父母和我最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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