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从来都不是世界,而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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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冷犯罪片”《暴雪将至》“今年冬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雨水?”
这是电影《暴雪将至》里,警官老张发出的最多的感叹。
如同这诡异冰冷的雨水,整部电影都围绕着一种诡异冰冷的气氛。
这个南方小城,好像是这个世界上某个扭曲的时空一样,充斥着雨水和血腥。
一九九七年,接连发生的杀人案,凶手作案手法相同,被害者无一例外都是女性,半裸着身体,冰冷泛青的肌肤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刀伤。没有目击者,连日暴雨也冲去了所有的痕迹。
“神探”余国伟是附近工厂的保卫科长,凭着精明的头脑和敏锐的洞察力,积极投身到破案过程中。
像专业刑警一样,他偷偷拍下案发现场的照片,带着徒弟小刘一遍遍地推敲和重现作案手法,不知疲倦地蹲点、追踪,四处寻找一切线索。
而这一切反常的热情,虽然一定程度上来自于对破案的执迷和强烈的正义感,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他心底盘旋的欲望。
雨衣之下,谁才是真凶?怀才不遇,身在保卫科无人重视。受人白眼,被小警察教训没有自知之明。
工友们说,凭他的才能,保准可以从低人一等的保卫科上调到公安局,转成事业编。
他说,现在这样跟大家在一起挺好。
但其实也不过说说而已,进入体制的欲望渐渐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
当他终于站上劳模大会的领奖台,机器却出了故障,头顶上落下棉絮和灰尘,如同飘飘而下的雪花,底下原本木讷静默的人群瞬间哄笑成一团。
他最终挣扎着喊出了自己豪迈的世纪宣言:“我余国伟要活出自己的精彩,迎接新世纪的到来!”
然后痴笑着,仰起头,沉醉在这场虚假的雪花和掌声里。
余国伟,就是这样一个在边缘底层兀自挣扎的小人物,矛盾而悲情。
他自诩正义,从不同流合污,却又以一种无比暴力、僭越扭曲的姿态来践行他心中的正道,而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
哪怕这代价,是要牺牲自己的爱情。
影片中难得的温情所在余国伟和沦落风尘的燕子,有着一段似是而非的露水姻缘,他们彼此试探又有所保留,心里自知却从不挑明。
她说她要去香港开一间理发店。
他便盘下一间店面帮她抛下旧业开启新的生活。
当他们相互依偎,她曾以为,这个男人的胸膛,是她最终归去的方向。
她以为燕子终于有了归巢,决定为他放弃明媚璀璨的香港,留在这个阴雨绵绵的小城。
可却突然发现,她不过是他的一个饵,引诱凶手的饵。
他日夜暗自守在对面的饭馆,不过是为了等待凶手出现。
那些曾经的慰藉与温情,却变成了赤裸裸的欺骗和利用,那个曾经无比坚信的依靠,却变成了最面目可憎的陌生人。
于是,梦碎。
她问他:“你喜欢我,为什么不碰我?”
大概是因为太爱。
所以不会像在灯光球场同别的女人那样,和她逢场作戏。
所以当她一遍又一遍地讲着自己的香港梦,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挽留。
所以他才这样急切地想要成为一个英雄吧,为了抵过那藏在心底的自卑,为了更坦然地走近她,占有她。
可是再爱,也敌不过心底的欲望。
这欲望,如同生长在心底的魔鬼,没日没夜地叫嚣,吞噬了他的理智和敏锐,而他本人却不自知。
他自以为足够理智,足够敏锐,锁定了“真凶”,逼近了“真相”。
可是当十年过去,他终于被告知真凶是谁,才发现,当年一切“真相”不过是巧合,诡异又该死的巧合:
燕子该死地和那些被害女性有着相似之处。
经常逗留燕子理发店的男人该死地有过猥亵女子的前科,而且穿上凶手的鞋该死地非常合脚。
燕子该死地不合时宜地发现了他的有心利用,绝望自杀。
他又该死地大受打击,回到案发现场,用了比凶手还要残忍的手段,杀死了那个满眼惊恐的“嫌疑犯”。
可在欲望的驱使下,狂热躁动的余国伟无视了巧合背后更大的漏洞和破绽:
那个“嫌疑犯”并不是灯光球场上的女子所说的可疑男人。
那个“嫌疑犯”浑身战栗着无力地反驳,这只鞋,41号的脚,都合适。
那个“嫌疑犯”怯懦痴呆,毫无反击之力,全不似先前差点杀了他那样的残忍冷酷。
一切都是巧合,而仅仅是这些巧合,就把他推下了深渊,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当他就地被捕,老张说,已经找到了线索,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望着窗外,努力平定情绪,面无表情。
可终于还是哭了。
是啊,为了什么?
原本身边还有加油打气的工友、乖巧听话的徒弟和相互取暖的红颜知己。可到如今,亲手斩杀了自己的友情、爱情和梦想,到最后,只剩他一人,踽踽独行在这荒凉冰冷的偌大尘世。
如同一场梦,到头一场空,怎么就走到了这样一步?
一步错,步步错。
自诩正义,却沦落为魔鬼其实,余国伟,燕子,警官老张,这个小城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欲望。
余国伟想要破解棘手命案,借此进入体制,平步青云。
燕子想要获得清白自由,找到一个可以依托的爱人。
警官老张想要早日退休,将这里梦魇般的一切彻底遗忘,回到干燥的北方。
但是,每个人的欲望都被终日不绝的暴雨无情浇灭了。
不绝不休的雨水,反复的降温预警,疑点重重的命案,人们冷漠麻木的表情,奠定了整部影片阴郁暗冷的基调。
冰冷,阴暗,潮湿。也许这就是,余国伟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
唯有燕子,曾是他心中的一抹暖色。
可是这最后一抹暖色,却因为他的欺骗与背叛,随着身体和空气的摩擦,随着火车驶过的呼啸,也被他亲手抹杀了。
十年后,当他重返故地,仍然有些得意地说起当年的劳模大会,得到的却是看厂大爷的质疑。
“保卫科没有效益,九七年,谁还有心思评劳模?”
明明是真切发生过的,明明是他一直作为无上荣耀的事情,却被人全盘否定。
他以为的那些巅峰时刻,到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仅仅来自他荒诞无稽的想象?
一切都已无从考证。
到乡翻似烂柯人,十年间灰飞烟灭,仿似黄粱一梦。
连这十年来唯一的慰藉也失去了,只有那些留下来的痛苦和迷惘,才是真实。
在那最后的时刻,燕子对他说:
“我都醒了,你怎么还在梦里?”
可能当落幕的暴雪来临,这场梦才终于醒了。
梦醒时分,他选择离开这个扭曲的小城。
然而扭曲的从来都不是世界,而是人心。
但扭曲的仅仅是余国伟的心吗?
正如李修文在《山河袈裟》中所说:“我曾经以为我不是他们,但实际上,我从来就是他们。”
也许在某个狂热迷惘的时刻,你我都是余国伟。
暴雪将至,你我又该何去何从?
【小评】
披着悬疑犯罪片的外壳
内核却是探讨面对欲望人性的抉择
两者完美巧妙地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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