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在马背上。
越来越深的走进草原无人区。
手机没有一丝信号,是让人何等的焦虑!
虽然行前已经打点好生意上的一切,但是还是忍不住一遍一遍掏出手机,习惯性的检查有没有新的信息。
你看,人是多么容易被奴役。
脆弱,而愚钝的人类。
在这之前一年半,我任性而骄傲的辞了伦敦的工作。
我说,资本主义的绳索,你不要想捆住我!今天起,我不再为你而活。
我假装自己是诗人,是不向现实屈服的战士,破釜沉舟拖家带口回到中国。
回国以后我开始干自己的小生意。
慢慢的我发现,我的工作时间越来越长,甚至超过了以前的投行时间。
手机24小时待命。
经常回欧洲参展一周跑个来回,几十小时没睡觉,飞机刚落地就马不停蹄全国各地接待客户。
家里请了全职阿姨。
最过分的时候,一个阿姨看孩子,一个阿姨做家务。
我的两个小孩吃了什么穿了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上一次跟我说话是什么时候,我好像都不记得了。
我堂而皇之的跟自己说,我在赚钱养家。
其实我是上瘾了。
我看着银行账户噌噌噌往上涨的数字,像电影里数钱的地主老财那样,搓着手,嘿嘿嘿的得意的笑。
我以为在离开伦敦那一刻就脱掉了的枷锁,顺着人性的弱点,迅速的,毫不费力的又把我捆得更紧。
贪婪,而目光短浅的人类。
你在建筑工地啃着冷馒头搬砖也好。
你坐着私人飞机去巴黎品着五位数一瓶的红酒跟客户谈生意也好。
本质,都不过生活的奴隶。
我骑在马背上。
越来越深的走进草原无人区。
手机没有一丝信号。
翻山越岭已经好几个小时,疲惫慢慢战胜了因为没有手机信号产生焦虑。
队友们开始唱歌。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我愿融化在你宽阔的胸膛”
草原绿茵如毯,山花盛放,溪水潺潺。
天地间,只有我们的马队,和我们的歌声。
之后几天,我常常白天在马背上看云,晚上在篝火边看星。
不知是机缘给我的顿悟,还是单单着了魔。
我似乎突然想清楚了,什么才是生活。
我突然决定放弃银行噌噌噌上涨的数字,去寻找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自己。
后来,我来到大理。
一天我家哥哥放学回来兴致勃勃的告诉我,妈妈,我终于知道我长大以后想干什么了!我想当木工!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儿子,你真棒!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别人问我长大了以后想做什么,我说,我要当总理。
其实我并不想当总理,我只是喜欢大人们听了这句话之后纷纷吃惊赞许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我曾狂热追求的一切,那些所谓的梦想,
想想都跟我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我要等到年近而立,才在各种跟现实的撕扯中挣脱出来。
而你不一样。
我相信,你不必走我走过的那些弯路。
四年之前,我就在伦敦的最好的私立小学之一给你报了名。不到三岁的你经过了三轮面试,学校把我们的家底问了个遍,最终你收到了录取通知,打开了通往顶尖中学,继而牛津剑桥常春藤的大门。
可现在,你每天放学回家像从泥堆里捞出来的。
你兴致勃勃的研究着象形字,白族照壁,春花秋月,物权星轨。
你告诉我,你想当木工。
我好庆幸。我没有强迫你长成从三岁就开始穿西装皮鞋,不跟口音听起来是不同阶层的小孩玩的——
生活的傀儡。
这几天可能是大理最冷的几天。
我和宽缩在社区里一家客栈的椅子里,喝着自助白开水闲聊。
我说你觉不觉得,人生就好像是一场大的骗局。
给你足够的能力和智商,来参与这场生存实验。
但又不给你足够的能力和智商,让你看清这实验的目的。
柴米油盐红尘俗事,把本来有能力去探个究竟的人都捆得死死的。
前一秒你也许在想,这诡异的AI进程,这似乎有规律可循的超级微生物的进化,未来究竟指向何方?下一秒微信来了,京东打折了,孩子放学了,电费要交了,瞬间给你打回原点。
万水千山走遍,就像宽说的,大理,似乎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乌托邦。
风花雪月的外衣下,是疯癫痴傻浪的大本营。
大浪淘沙。
来寻找什么的人,常常都心满意足。
来逃避什么的人,最终都失望的走了。
当你冷眼审视你周边的人,你会发现,很多人,不论怎样都不快乐。
容易满足于现状,喜欢自我开脱安慰的人类。
绝大部分,不论在哪里,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种方式被奴役。
那些深深刻在我们本性中的东西,岂止是伤筋动骨就可以摆脱。
前几天看的一篇文章,说此人厌倦了北京的生活,500万卖了房子,回老家光宗耀祖的住了一段时间,慢慢发现无法适应连星巴克麦当劳都没有,也没有时髦的大城市工作机会,周围的人都俗不可耐的城乡结合部生活。
他杀回北京,发现房价涨了好几番。现在他“侥幸”找回以前的工作,人生目标就是退休前把以前卖了的房子买回来。
生活这场游戏,没有给你留避风港。
迷失的人,最终在哪里都会迷失。
软弱的人,逃到哪里都会被打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