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一个连队,共有三十个人。他们在半夜时分接到命令,上级要求他们在黎明时发动袭击,在敌方的封锁线上撕开一个口子,以便大部队突围出去。
他们共有三十个人,上级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二十颗子弹。子弹是崭新的,散发着金属的光芒和声音。他们好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子弹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兴奋,仿佛从那金属的光芒中看到了恐惧。
六一数着自己弹盒里的子弹,一、二、三……一共二十颗,这让他有了一种安慰。他想这二十颗子弹可以使他在这次突围中活下来,是的,他很怕死!可是又有谁不怕死呢?他必须得活下来,因为他还有一个瞎眼娘和一个七岁的小妹。为了她们,他得活下来。以往每次打仗前,他都会从胸前掏出一个护身符来,默默地祈祷着,祈祷着老天爷保佑他能够幸存下来。护身符是瞎眼娘给他的,不知道是否真的很灵验,他每次都从战场上侥幸的活了下来,直到现在,所以他更加珍惜了那护身符。尽管有时他祈祷时,他的战友会笑他,说他是个胆小鬼,他都不予理睬。
黎明时分,连长下达了准备出发的命令。六一收拾好行装,摸出子弹盒,又数了起来,他有些不放心,一、二、三……十九,怎么会是十九呢?一、二、三……十九,怎么少了一颗呢?“谁拿了我的子弹?”战友们都在打点行前准备,没有人理他的问话。他急得不行,衣服里没有,床板底下没有,犄角旮旯都找遍了,还是没有。他甚至把水壶倒了个底朝天,可惜没有。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开始急促。
走了一半的时候,六一颤抖着跑到连长身边。
“连长,我丢了一颗子弹!”他很严肃地、郑重其事地向他的连长报告了。
“什么?”连长似乎没有听清他的话,也许是听清了才要发脾气。
“我丢了一颗子弹!”
“废物!”连长停了下来,开始发火。在他看来,虽然只是一颗子弹,但是在这紧急关头,一颗子弹就有可能改变他们连队的命运。他拼命地吼道:“滚回去找,快,他妈的!”
连长说完继续向前跑去,六一也迅速向营地跑去。到营地的时候,他开始觉得胃里面翻江倒海,很多东西要涌出来,他拼命地呕吐着,随着他身体剧烈的抽搐,“当”的一声,有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他终于停止了呕吐,停止了抽搐。慢慢的坐在地上,看着那堆秽物里面一颗崭新的子弹,散发着金属的光芒。他又掏出那个小小的护身符,看了看,又看看那颗子弹,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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