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

      几年前到兰州出差，坐在一辆大巴车上。车里在放音乐，我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可是忽然之间一个浑厚辽阔的女声忽然响起：“鸿雁，天空上，对对排成行。江水长，秋草黄，草原上琴声忧伤。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这声音就这样回响在苍茫的西北黄土原上，我仿佛突然被击中了一样。《诗经》里的一首诗忽然在脑海中响起：“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有人说这首诗是赞美周宣王的，有人说这是流民自伤其苦。无论这首诗为什么作，它经历了几千年岁月的洗礼，传在典籍，布在人口。今天又以现代歌曲的形式唤醒我的历史记忆。

        无论是诗中的鸿雁还是歌中的鸿雁，它都与人有着同样颠沛流离的命运。两千多年，无论是风尘仆仆的羁人旅客还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甚至整个人类，岂不都是一只四处漂泊，寻找栖息之地的鸿雁。在对鸿雁的歌唱中，人类找到了同病相怜的对象，也找到了倾诉人生劳苦、内心忧伤的知音。我们都不知道家在哪里，也不知道人生的归止在何处，只能一直努力地振翅飞翔。疲惫忧伤的灵魂一直在寻找，在渴望，可是，也许终其一生，我们和这鸿雁一样，始终找不到自己可以栖息的地方。但人生从来就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程，我们能做的就是一直向前，一直飞，无论遭遇风霜雨雪，电闪雷鸣，都不能停息。停下的那刻，就是生命终结的一刻。

      于是，这首鸿雁从古一直吟唱到今。它吟唱的是人类亘古不变的忧伤和迷茫，一字字、一句句都打在人的心上。原来无论生活在两千多年前，还是现代，我们的忧伤是一样的，我们的痛苦都具有同样的悲剧色彩。“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天地苍茫处，是雁的方向，也是人类的归宿。

      这首鸿雁之歌，穿越千年的历史风烟，穿透西北高原的漫天风沙，就这样一直在我心头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