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舍和梁实秋同为现代文学史上的大师级的人物。而且,他们是好朋友,交情不浅。更为有趣的是,他们两人在抗战期间,都住在重庆,为了募款慰劳抗日部队,他们居然还曾同台说过一次相声!梁实秋在《忆老舍》文中记述了这次空前绝后的合作。
老舍自告奋勇要在唱戏之前垫一段对口相声,他邀梁实秋搭档,说,如果梁不肯答应,他也不演。梁只好勉强同意。
老舍预先嘱咐梁:“说相声第一要沉得住气,放出一副冷面孔,永远不许笑,而且要控制住观众的注意力,用干净利落的口齿,在说到紧要处使出全副气力斩钉截铁一般迸出一句俏皮话,则全场必定爆出一片掌声且哄堂大笑。"
老舍说,用术语这叫作“皮儿薄”,意指一戳即破。梁听了连连辞谢:“我办不了,我的皮儿不薄。”老舍不许梁打退堂鼓:“不要紧,咱们练着瞧。”
老舍把相声台词写了出来,其中有个用折扇敲头的动作,梁再三强调不要真打,只要略为比划就行了。两人认真地排练了许多次。到了上演那天,梁实秋写道:
我们走到台的前边,泥雕木塑一般绷着脸肃立片刻,观众已经笑不可抑,以后几乎只能在阵阵笑声之间的空隙进行对话。该用折扇敲头的时候,老舍不知是一时激动忘形,还是有意违反诺言,抡起大折扇狠狠地向我打来,我看来势不善,向后一闪,折扇正好打落了我的眼镜,说时迟,那时快,我手掌向上两手平伸,正好托住那落下来的眼镜,我保持那个姿势不动,掌声历久不绝,有人以为这是一手绝活儿。还高呼:“再来一回!”
两位大师一旦上台,马力全开,宁肯将错就错,不肯降低艺术表现标准。他们用行动给台下的人们一个交代:中国文人的传统,人品在第一,艺术在其次。
济南大明湖南岸老舍纪念馆唐穆宗召见大书法家柳公权,问柳:“怎样才能把字写好?”柳说:“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穆宗听了也不由得严肃起来。
而明末清初的钱谦益,学问好文章也好,是名重一时的大才子,只因降了清,人们以为其于气节有失,鄙其为人,声讨的声音乃至连其才名都被掩住了。
这在西洋人或许觉得难于理解,比如王尔德,虽然闹出风流案上了法庭,王尔德毕竟还是王尔德。更有几位大哲学家,其哲学思想光芒闪烁,但其自身为人却实在不敢恭维。这大概是中外文人的很重要的差异吧。
我要说的是,我们不要以为老舍、梁实秋两位文学大师作品里总谈的是文学的人生,与不从事文学的人无关。事实并非如此。
在做人方面,无论老舍还是梁实秋,于当世都不失为仁人君子,于后学亦称忠厚长者。他们对人生的态度有着许多共同的所在,最重要的,便是认真地做一个有良心的好人。这远比做一个优秀的作家要重要得多!
而且,不一定人人都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作家,但人人都有希望做一个好人。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与他们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是,做一个好人的最基本的内容是不会变的。宋朝的包拯,明代的海瑞,我们不是到今天还在歌颂他们的公正廉明吗?
人生只一次,假设我们在青春时蹉跎而过,便再无从寻觅回来一个不蹉跎的青春。辉煌的中年毕竟遮不住自惭自悔的青春。人生的每一步都需认真地对待,如若复刻,是褒是贬,全付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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