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秋叶飘零时

入秋已近一月多，一二场雨，天气突然就凉了下来。又到了秋叶飘零的时节。

前几日，写了一首小诗：

人生已逢数十秋，

岁岁见秋意不同。

莫笑少年强说愁，

却道天凉好个秋。

经历的秋天很多了，记忆中留下的却不多。就像经过的事情纷纷扰扰，真正记住的也没有几桩；或长或短交往的友人也有一些，现在还经常联系的却没几个。人活八十载，也就是不到三万天。除去睡觉必不可少的三分之一，也就剩两万天而已。这短短的两万来天里，对我们有意义的日子又有几天呢？

生活不是我们活过的日子，而是我们记住的日子。是为了在某个时间回忆和讲述而在我们记忆中重现的日子。

一片叶子，从枝头萌芽到枯黄叶落，也就大概八个月的时间，差不多是人百分之一的生命周期。这中间，或虫咬病染，或风雨鞭催，更有疾风折断于枝头，能顽强的生存到自然坠落于泥土，也是一趟圆满的生命旅程。

人世间，唯一相对的公平就是时间。财富和地位固然在某些时候可以拉长生命的长度，却不能给生命带来更多的意义。

譬如人行将就木之时，如若能够坦然平静的回忆起一生中几个有意义的日子，讲给身边的人听听，然后了无遗憾的离开，就像一片平静的叶子飘落在地面游荡在水中---何尝不是最幸运的生命旅程。

叶子终要回归于土地。自然顺应四季更迭的冷暖，坦然面对繁华和萧瑟，与希望同来，伴四季而行，结生命之实，随秋风而去。落叶虽无言，明月自知之。

正因为每一片叶子都是独自而来，最后独自而去，所以要珍惜相互陪伴的每一分时光。

虽说一叶落知秋，知秋却应不悲秋。

知秋之意自然是生命后半场的曲目，不需凌厉和激昂，但取温暖与厚重。“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这一季的收获已经结束，收成或寡或丰已失去探究的意义。应记得“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生命之旅无从折返，为何不收去悲秋之念，览尽一路风景？

秋日里梧桐虽没有了繁茂的枝叶，但人们不会忘记它夏日奉献的阴凉。拾起一片斑驳金黄的叶子，记起的不应是寂寞梧桐锁清秋，而是梧桐引凤鸣于朝阳的慷慨曼丽。“极目金黄千里秀，自成一景阅沧桑”，秋之景色最美不过胡杨林。孤单屹立荒漠，万年狂沙为伴。我们看到了绝美的风景，却难体会虬枝举臂刺破苍穹的从容。这嶙峋的枝干，金色的叶子，才是生命该有的豪情。

秋天虽然不是最绚烂的季节，却是最厚重最丰富的季节。秋天的叶子走到了成长的尽头，却才开始自我绽放的时节。果实已经摘下，没有了孕育的牵挂，繁华久已散去，转身回眸，自我放飞的自由才刚刚到来。未知的迷人世界打开了大门，温润的气息在枝头徐徐散开。

久违的梦境昨夜不期而至。漫天飞舞的黄叶在旋转着起舞，飒飒风声似筝琴抚响于山林，丝弦铮然分明。荒原上的黑色巨石沉默的俯视着大地，似天神被禁锢于人间。一片叶子飞离了旋转的轨迹，仿佛被神秘的力量吸引着，向着远方暗褐色的峡谷飘落而去。

峡谷中的丛林红的似火焰在燃烧，蔓延开去一直到看不见的地方，犹如火山喷涌的赤色岩浆绵延流淌。重金属的音乐轰然乍起，惊飞了匍匐在林间枝丫上的苍鹰。这片叶子仍在往前飞去，不知疲倦的舞动着，忽上忽下，却不坠落。

醒来，昨夜的雨还在下，一片金黄色的叶子，落在了我的窗台上。

                                                                                        理程随笔

                                                                                          2018.9.17

     

又到秋叶飘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