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河之春

作者: 朱二哥的一些事一些情 | 来源:发表于2022-03-07 23:57 被阅读0次

            壬寅虎年,农历二月初二。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从化大地,春意盎然。

            上午八点,温泉镇凤巢村的肖汝辉,正提着迷你收音机扛着肥料走过中田大桥,赶往河对岸的果园施肥。源湖村的叶炳基,正走过村头的老榕树,赶往河畔的菜地浇灌前一天刚种的菜苗。而石海村的蜂农刁松胜,正骑着电动车跨过六潭桥,赶往河对岸的荔枝林翻看蜜蜂箱。

            与此同时,在他们背后,在这条河的下游,往南的方向,江埔街山下村的朱兆福,正骑着摩托跨越工农桥,应邀前往河对岸凤院村嫁接荔枝。新明村的黄金荣,正提着收音机听着粤剧,沿着河堤水泥路散步晒太阳。而住在海塱社区的范迪东,正蹲在河畔荔枝林的一小片空地,弯着腰种着玉米。

            他们也许是素未谋面的六位中老年人,却因为这条河被我强行结上了缘,以“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之诗意,联系在了一起。

            这条河叫做小海河。它位于从化区东部,旧称曲江,发源于从化与龙门县交界的横坑大顶西麓(即中心山),经大岭山水库、白芒潭水库入南大水库,出桃莲村往西南方向流淌,最后在南方村(白田岗)与海塱村之间,汇入流溪河。

            这条河从东北往西南,一路贯穿温泉镇和江埔街,流经超过15个行政村和30条自然村,全长约42公里,流域面积约264平方公里,是流溪河最长最大的一条支流。如果说流溪河是从化的母亲河,那么小海河则是从化东部近10万老百姓的母亲河了。

            然而,小海河虽位列流溪河众多支流之首,世世代代泽被小城千家万户,却一直有着一种“名不见经传”的遗憾。现存的文献资料,包括地理科普、民间传说、文学作品、学术研究等等,都甚少提及小海河。直至这个春天,我与友人以郊游之名,完成了近42公里的溯溪之旅,从头到尾饱览了一回“小海河之春”,这种遗憾和缺失,才有所弥补。

            小海河之春,还得从南大水库说起。自从1973年6月水库竣工以后,小海河的主要水源,便是从这南大水库冲泄而成。即便是在晴朗的春日,河水依旧从水库堤坝高处急促而下,水石相击,荡起滚滚白浪,气势磅礴。形成一泓深潭之后,水逐渐溢出,涓涓细流开始沿着山谷巨石之缝隙潜行,慢慢形成了溪涧、河谷、河床。小海河也孕育成形了。

            小海河之春,最美妙之处,便在于这生命孕育的第一程。在这里,它被海拔800多米的黄鹿(六)嶂、以及猿啼岭(米石岭)、背夫岭,黄牛石山等高山环抱着、裹挟着,在险峻的悬崖峭壁之中奔流着。经过漫长的岁月,它又冲积出一个又一个碧绿清澈的水潭,碰撞出一处又一处巧夺天工的巨石阵。这延绵数百米的“龙潭河谷”,或曰“冰川河谷”,再配上两岸山间那郁郁葱葱的荔枝林和青梅林,仿若天人合一之绝配,共同构成了小海河“第一景”。

            小海河之春,自然不会停留在这人迹罕至的“源头奇景”。河水从大呔头桥下继续奔涌,越过河畔那棵最古老的大榕树,越过桃莲村腹地之草塘、荷木树、新塘、湴塘、赖屋等自然村,冲出大窝顶山、菜圆顶山、沙鱼潭山的包围圈,进入中田村境内。

            河面逐渐宽敞,河堤碧道建设日新月异。河水依然清澈见底,绿波荡漾。两岸依旧一片葱茏,中田村的竹林以及大红桂味荔枝林,以及参差不齐的野草丛,都依偎在河畔。河流左岸的马骝山和斜壁山,山高林密,莺啼声也更加此起彼伏。噪鹃、鸦娟、斑鸠、鹧鸪以及八声杜鹃,这几种在城里甚少听到到的鸟啼声,在这里都能听得分明。在一片莺歌燕语之中,小海河闯过了几处小型水坝,终于在流经中田大桥之前,吸纳了第一条充沛的支流——密石洞水。

            不仅如此,小海河还在这里觅得一处世外桃源——沈山下村。清澈的河水经小型堤坝进入了该村的灌渠,直接从村民门前流过。川流不息,户户枕河。村前小桥流水,茂林修竹。除了荔枝林和竹林,沿着河岸还杂植着十几棵青梅。青梅树上,硕果累累,与静静流淌的小海河,正相映成趣。乍一看,颇有“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之诗意。而回望桥头那株最老的青梅树,又让人顿生“明朝望乡处,应见陇头梅”之感慨。

            我与友人穿越村前路口一棵高大的“迎客松”——马尾松,再走过一株百岁古榕树,只见两名少妇正在门前的河渠弯腰洗菜,一位老伯正在家门口默默修剪着荔枝树。河渠外围更远处,一片油菜花开得正艳,金灿灿的。旁边一片黄皮果树,也都含苞待放了。此情此景,我不知道该吟出哪一句古诗了。陶渊明的,宋之问的,王维的,杜甫的,白居易的,甚至是陆游的,辛弃疾的某些诗句,仿佛都可以拿来应景。总之,“小海河之春”来到了这里,算是有了让人心动的“第二景”。我且称之为“沈庄踏青”或“沈庄闲情”吧。

            小海河之春,好戏还在后头。沿着碧道,过了中田大桥,便是凤巢村民肖汝辉的黄皮果园。他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辛勤劳动着。只听见歌词有“啊~ 常见红日照东方,每当见夕阳,便知时光去……”——居然正播着我很喜欢的那首粤语老歌《每当变幻时》!草长莺飞,粤歌低吟,伴着静静的流水。回望这激荡千万年、奔流八十里的小海河,却又让人有点触景伤情、伤春悲秋了起来。

            我与友人带着一丝莫名的哀愁,来到了“小海河之春”第三景所在地——石芽(崖)仔。顾名思义,这是一座“长”着几颗巨石的小丘陵。它与西岸的螺洞山迎面相对,河流正是从此处又纳进一条支流——“桃园洞水”,便匆匆进入了平岗村的罗(螺)洞自然村地盘。两山之间的高空,横卧着一条灌溉渠,灌渠凌驾于小海河之上,颇有“长桥卧波”之韵。下游还有一处小水坝引水进入螺洞村,峡谷之中的河面骤然收窄,此处便形成了墨绿色的深水潭。溪深而鱼肥,节假日前来垂钓者络绎不绝。所以,小海河第三景,更贴切地说,应该叫做“石芽瑶池”或“石芽垂钓”吧。

            告别了石芽(崖)仔和螺洞山,小海河便进入一段平淡旅程。它穿越平岗村北部,来到乌土村,吸收了一条小支流“老虎形水”。又在乌土村背部,迎来一处分水坝,析出小部分河水奔赴源湖村。于是,这条分出去的小支流,便被称作“源湖海”(俗称海仔)或“源湖水”了。源湖水一路向西,然后再折向西南,最后在“离家出走”约2公里后,重新汇入小海河干流。巧合的是,此处正是小海河与大广高速最近的地点。

          也正是从这个地点,小海河开始了连续两个“几”字型的奔流和激荡,长途跋涉约8公里,先后进入到龙桥村、龙岗村和宣星村,然后放慢了脚步往石海村缓缓而行。

            小海河第四景——古庙流芳,就出现在宣星村河段。宣星村河段,素以风景优美和溪深鱼肥著称。除了常见的荔枝林、野蕉林、竹林等,还有近年来难得一见的水翁树林。漫山遍野的荔枝树含苞待放,静待花开。水翁树也紧随其后,即将进入花期。水翁花茶本是岭南一绝,不过采摘起来特别危险,尤其是在宣星村河段。

            因为,这里的水太深了,尤其是在宣星桥下方约1500米处。东华古庙便位于这里。在海拔360米的燕子岭山腰,古庙遗世独立般,与鸡笼岗山、过坳山(土名)、潭九冚,隔河相望。静水流深,这里的小海河颜色逐渐变深,河水深不可测。河流静静潜伏在这一段狭长的高山峡谷之中,像一条闭目养神的巨龙。而这古庙和这四座高山,像是巨龙头上的一道紧箍咒,又像是凑齐了如来的五指,颇有“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之古诗意境了。

            其实,过了宣星村,小海河确实有点像是“龙”变成“虫”了。下游石海村的一个小型水电站,再一次控制了河水的流速。河畔的竹林越来越密,河里的小石头也越来越多,河水缓缓流淌,石海村河段也以盛产石螺闻名。在石海六潭村与石海黄沙埔村之间,再次出现了类似石芽(崖)仔河段的景观:一条灌溉渠飞驾于小海河之上,河面骤然收窄,再次形成适合垂钓的深水潭。所以,小海河第五景,也许可以叫做“六潭瑶池”或“绿潭垂钓”吧。

            离开石海黄沙埔村,小海河意外地折向东南方向流淌,并在石海桥下游,绕过“鲤鱼头山”,吸纳了一条重要支流——朝盖水(韶洞水与溉洞水汇流而成)。朝盖水从温泉镇南平村方向蜿蜒而来,其上游即是南平静修小镇旅游区内的凤溪。朝盖水默默流淌10余公里之后,在石海枫洞村与凤院大陂田之间的竹林深处,在勾鼻岭山脚,注入小海河。交汇处常常泾渭分明,水温有别,时有白鹭起飞,自成一景。

            自成一景的还有下游400米处的鸡啼石。早在明末清初,鸡啼石就已载入了从化县志。《县志》记载曰:“鸡啼石,在县东二十里,高一丈五尺,方广丈余,相传自他处飞来,遇鸡啼而止,故名。”如今的鸡啼石,恰位于石海村、凤院村、山下村、高峰村这四个行政村交界处,颇有“鸡鸣四村”之浪漫主义色彩,堪称小海河第一地标矣。

            鸡啼石屹立小海河畔,历尽千年沧桑。它独对连绵黑山(水口岭),怀抱一湾清潭,自成一处绝佳的泳场和野钓场。它又背靠着富饶的山下村和高峰村平原。平原之上,有良田千亩,建有著名的从化香米产业园核心厂房和种植示范基地。在小海河东岸,这古老的鸡啼石正与新兴的产业园熠熠生辉,联结着小海河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并随着欣欣向荣的“小海河之春”,走进了新时代。

            事实上,古老的流溪大地,与青春的从化热土,都随着“小海河之春”,走进了伟大的新时代。从鸡啼石盘旋再出发的小海河,一路向西南流淌,穿越江埔村、禾仓村和新明村,流过从化商贸城、海洋广场、莱茵广场以及众多楼盘小区、高楼大厦,向着流溪河昂首靠拢和进发。

            在这里,小海河又陆续吸纳了凤凰水、罗洞水和锦洞水这三条支流(凤凰水和罗洞水先合并再汇入小海河),径流量大大增加,水势浩大。而这时的小海河碧道两岸,早已告别了原始风光,成了惠及全民的无敌河景、黄金水岸和十里洋场。在这古老又年轻的河岸碧道上,有人在跑步,有人在骑行,有人在溜娃或遛狗,有人在唱歌或跳舞,也有人在谈情说爱、卿卿我我。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在激荡奔流八十多里路之后,在默默滋养了小城东部千家万户之后,小海河最终在南方村与海塱村之间的“出海口”、在文峰塔的斜对面,汇入了流溪河。

            此时的小海河河面,达到了100多米宽。它就隐藏在海塱村仅存的那片密林之中,静静流淌着。这片密林由荔枝林、竹林 、蕉林以及村民在林下开垦的的菜地组成。

            我与友人正是在这片林中的小菜园里,偶遇了正在播种玉米种子的范迪东老前辈。老范长得有点像高大版的潘长江,只是脸没有那么圆,样子十分憨厚,甚至有些呆萌。他来自安徽滁州,今年69岁了,年轻时当过兵,做过国家农场工人。儿子在这边买了房,孙子也在这边上小学。四年前,老范便移居从化小海河畔某小区,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在帮忙带娃之余,他便跟海塱村民租了这一小片地种菜,作为亲子农场和乐园。他说,每到周末,一家人便来到河畔这小菜园,种瓜种菜,浇水施肥,其乐融融。

          老范在小海河畔与我侃侃而谈。我问他:“这河畔绿道不设防,是开放共享的。你又没有竖起栅栏或铁丝网,你不怕玉米长熟了被路人顺手偷走?”老范哈哈大笑说:“我相信从化没有人吃不起玉米了吧。再说,我更享受的是这个劳动过程,还有一家人种菜的快乐!”

            这时候,我才猛然发现——小海河之春,最美的风景不是沿途的青山和绿水,也不是奇石、古榕、古庙或深潭。而是人,生活在河畔这片土地上的这些勤劳善良的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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