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圆妹妹找过来时,我正和小羊商量如何断掉对他无休止的经济“支持”。
他借钱的频次越来越高,有时甚至是一天两借。债台高筑,还钱的次数却屈指可数。阿圆说不清钱的去向,这让我们开始担心他是不是花在了违法的地方。
“刚在电话里没说清楚,我叫阿满,是阿圆的孪生妹妹。”
她与阿圆很是相像,唯独眼睛与其兄不同。和善的笑眼里闪着精明的光,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材料。她把两手礼品分门别类放在桌子和地上,看着我挤出了讨好的褶子。单论态度,比她哥哥可爱得多。
“按照你朋友圈猜测的喜好买了些礼物,这段时间我哥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客气了。”
我看着一个个精致的包装,它们都来自从机场到这里,我不敢进去的店。
“我找阿圆要了转账记录和租房合同的照片,麻烦清点一下。”
“我相信你们,毕竟多年朋友。”
阿满听后有些羞涩的笑了,我看她转账,还的钱只多不少。
“其实,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请说。”
“可以带我们去下阿圆的住处吗?就我和我爸。”
“当然可以,叔叔也来了吗?”
“是的,他在酒店,我们怕人多叨扰。”
我们坐上了去阿圆家的出租,司机师傅很紧张。因为阿圆爸紧握一把崭新锃亮的炒菜大勺,五官揉捏在一起又暗成土色。他坐在副驾一言不发,车内的气氛却比车外更加动荡莫测。
敲了两分钟门,没人回应。我翻出备用钥匙,将几近嵌入门里的阿圆爸放了进去。屋内一片狼藉,画纸肆意散落。随处可见的易拉罐,有些还插了几只画笔;泡面桶斜躺在沙发上,里面塞满了烟头和卫生纸。整个房间弥漫着腐败的酸臭,熏得人阵阵发晕。
阿圆在垃圾堆和脏衣物里,忘情的创作。全然不知身后的父亲正跨过污水秽山,向他袭来。
“嘣!”圆润而沉闷的声音在四周墙壁弹射。不明所以的阿圆捂着脑袋,骂了句脏话。“嘣!”又是一下,被砸到手指的阿圆怒起转身,见是父亲,又颤颤巍巍地坐下。
“你在做什么?”
“我在画漫画!全中国最好的漫画!”
“画出多少了?和你的垃圾一样多?”
阿圆爸看了看桌上的画纸,从他的嫌弃表情来看,阿圆还是没什么长进。
“你桌子上的,和你泡面桶里的有什么区别?”
“你这样打击我,等我成功了我绝对不养你!”
阿圆爸忍不住笑了,这可能是他听过最有孝心的话了。
父子俩在屋内争吵,我和阿满退到客厅。阿满心情不错,她告诉我父亲即将退休,母亲想开分店。而她会在阿圆回去后,接管老店的生意。
阿满很小就在店里帮忙了,老客的喜好她如数家珍。无论是对烹饪的喜爱还是做生意的天赋,她都比阿圆强得不是一星半点,是大家公认的未来老板娘。
“下次回家联系我,请你吃饭。到那时,就是我做东了。”
“那提前恭喜老板娘了。”
看门内父子吵得差不多了,阿满进屋劝架。她握住父亲的手,向对面的哥哥说:
“哥,回家做老板有什么不好的?等分店开了,我慢慢教你。”
“分店?什么分店?”阿圆爸猛然转身,质问阿满。
“妈妈没说吗?咱们也攒下些资本,要再开家分店,我和哥哥一人一家。”
“开什么分店?钱拿去开分店了你哥用什么?”
“那我呢?”我眼睁睁看着阿满脸上的兴奋尽数消散,喜气的红消散成惨白。
“你迟早要嫁出去的,别惦记你哥的东西。我打拼的家业不可能跟别人姓!”
“至于你妈,妇道人家说的话也算话?”
“可是我帮了这么多年的忙……”
“那是你应该做的。”
“可是哥哥他……”
“他是儿子。”
阿满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是绝望,那是种被热爱的生活利用殆尽的绝望。她握父亲的手轻轻松开,整个人缩成一团悄悄从门缝挤出,好像从没进来过。
我跟着出去,见她做在沙发上,泡面桶的旁边。凌乱瑟缩得像个塑料袋,和周围环境融在一起,不复之前的大方得体。
“也许你爸是在气头上呢?或者只是为了哄你哥回家。”我试着安慰阿满,她空洞的望着房间的门,微微颤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家产以后都是你的,你妹一分也捞不着!你只用保守秘密,让她像驴一样干活,直到她嫁出去,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阿圆爸不知道,这个房子最差的就是隔音,他打的如意算盘可能楼上都听得见。阿满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她的眼睛红了,这可能是她人生中最脆弱的时刻。我试图拥她入怀,至少能让她释放下情绪。可她婉拒了,掏出镜子补起妆来。
“他说的没错,他打拼的家业不能跟别人姓。”
“试着争取下吧,你明明更适合,而且你哥真的不想接管大排档。”
我是真不希望这样八面玲珑的女孩,死在封建礼教下。
“你误会了,我做不了我家店的老板娘,不代表我做不了老板娘。”
阿满说完,像是坍缩的气球被充满水,喜气的红晕重新在脸上散开。她的眼神变得锐利,气场更加强大。好似冲破包裹周身的塑料袋,在垃圾山里破茧成蝶。
“回家联系我,一定做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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