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石碾子

作者: 月牙儿 | 来源:发表于2022-07-25 17:33 被阅读0次

    时光的脚步轻轻漫过生命的转轮,覆盖住思念的往事,岁月流转,世事变迁,万物的生命每一秒都在变化,或是微小,如石上刻线,痕轻,色浅不易察觉。当岁月渐渐的走远了,不知不觉间我们的步子也迈过了大半。

    一次游玩的时候在一座古镇的一角见到了一个石碾子。它一米多高的基座上,放置着一个圆形的石板,足有五六寸厚。正中位置栽有一根铁桩,巨大的石板上边靠着一个沉重的碾磙子,碾磙子两端正中都凿着洞眼,几根耐实的木椽制成的碾架,将碾磙子包在里边。架子上也预留着洞眼,碾杠穿过架子上的孔洞,正好镶嵌在碾磙子靠近铁桩一侧的洞眼里,推动碾杠,碾磙子就会“吱扭,吱扭”地转了起来。

    抚摸着碾盘粗糙的表面,那深浅不一的刻痕,承载着太多岁月的变化,它就像是一本被时光翻烂的诗集。

    我的家乡也有一个跟这个差不多大小的石碾子,只是它更加破旧不堪。打我记事起,它就那样静静的伫立在村口,厚重的身影里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荣光。

    小的时候随着机械化得慢慢普及,尝到便利的人们嫌弃它的笨重,使用的次数愈发的稀少,石碾子也就慢慢的沦为了我们小孩子玩闹的好地方。

    每到放学的时候,我们几个小孩子就会结伴来到这里,在石碾子旁追逐,在碾盘子上攀爬,跳下。有时还会争抢着,爬到碾滚子上面做着威风凛凛的骑马姿态,碾滚子经过多年的摩擦,表面变得十分光滑,不得不用双腿用力的夹紧才能稳住身形,经过了骄阳一天的曝晒,碾滚子表面变得滚烫,骑在上面的小伙伴都被烫的“哇哇”大叫。

    玩闹够了,我们就会尝试着去推动它,对于力气小小的我们来说这可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经过简单的商议我们将任务分配完成,暂定拖拽碾架子四个角的人,力气实在是太小,难以让碾滚子移动分毫,不得不重新分配人手,几经折腾在我们的生拉硬拽之下,碾滚子终于“吱扭,吱扭”地动了起来。石碾子滚动的声音在四下里扩散,不算动听的曲调里,仿佛有着诉说不完的思念。精疲力尽之后我们各自散去,人散了,曲也就停了,它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我们面前,又是这样悄然的从我们耳边飘远。

    记得母亲跟我说过,她年轻那会儿这碾盘子停歇的时候很少,家家户户将新收获的玉米,高粱,用清水淘洗干净,晾干,碾压成三餐所需的面粉。母亲说那个时候小麦的收成不好,一年能吃个几次就很好啦,吃得最多的,也是最好吃的就是红薯粉啦,将刨出的红薯洗净,切成均匀的薄片,经过晾晒以后的红薯片干干皱皱缩小了不少。

    用手拨弄“哗哗”作响就表示晒的差不多啦,对于石碾子的沉重母亲知道仅靠自己一个人是难以撼动的,每次去磨面之前母亲就会和婶婶商量好一块前去,将红薯干用袋子装好,拿上簸箕和小扫帚叫上婶婶一起去石碾子那排队等着碾粉。

    农闲的时候,去的稍微晚点排队等着的时间会更长,石碾子从早到晚“吱扭,吱扭”响个不停,一家挨着一家,人累了可以歇着,而碾子却不能。

    母亲说:“那个时候你婶婶在前边推着碾杠,我在后边一个手推着碾架,一个手拿着小扫帚边走边扫,把滑向中间的和碾滚子碾不到的都要扫到受力均匀的地方,碾滚子压在红薯干上面噼啪响个不停,有晾晒不到的红薯干碾过之后会粘在碾滚子光滑的表面上,为防止粘的越来越多,时不时的也要清扫一下,碾滚子碾过几圈之后破碎的红薯干会散发出香甜的味道,风儿吹过这股味道飘散好远,把家里养的鸡都招来啦,围着碾盘子绕个不同,怎么赶都赶不走。”

    现在石碾子闲置了,红薯面也吃不到了,母亲时常惦念着那口红薯面馍馍的味道。

    我记得有一年麦收过后,母亲和婶婶商量着想要用石碾子把刚收下来的小麦碾成麦仁煮粥吃,经过了几天的精心准备,我和妹妹各自拿着小半装麦子跟在母亲和婶婶身后向碾盘子的方向走着。

    站在碾盘子的旁边,四下里观瞧,静悄悄的场地上,只有不知名的虫儿在茂盛的杂草丛里,不急不慢的吟唱着,好似与那道厚重孤单的身影做伴。

    我从没有见过母亲描述的在它身畔排队等候碾面的恢宏画面,就连曾经在碾盘子上攀爬的我们也许久没有来过了,它好像被我们所有人都遗忘在了记忆的最深处,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岁月一季一季的走远,时光的刻痕由浅慢慢到深变幻。

    我无法听到它孤单时的低喃,我更是无法理解它此刻的内敛,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光滑犹存的碾滚子。

    耳畔响起母亲的言语:“这是多久没人来了呀!你们看这碾盘子上的灰,连碾盘子上的铁桩都快锈断啦,再过几年怕是真的不能用喽!”是啊,再过几年它真的不能用了。

    我们费力的清理着碾盘子上的灰尘,不一会儿的功夫,母亲和婶婶就累的气喘吁吁了,我和妹妹赶紧让她们坐下来休息,原来我脑海里勤劳的她们也慢慢的变老了。我和妹妹快速的将灰尘清理干净,将麦子倒在上面,不忍心再让她们劳累,我和妹妹就成了这次推碾子的主力,我代替了婶婶原本的角色推着碾杠在前面走,妹妹则拿着小扫帚在后边扫着,许久没有转动过的碾滚子推起来十分费力,但也慢慢地转了起来,“执拗,执拗”的声音响彻着,飘远了。在婶婶她们的指导下我跟妹妹从生疏到慢慢的熟练,很快麦仁就碾好啦。将东西收拾完毕我们各自回到家中,不知道再去的时候,该是什么年景。

    曾经的石碾子,在这座小小的村庄里不知道碾过了多少悲欢和离合,只是我们将它淡忘了太多。

    我们无法抵过匆匆的岁月,终将老去,所有的过往也将淡忘。也许只有这道孤单的身影可以在似水的流年里长存,我们是否可以将那些美好全部镌刻在它的身上,让它等待着我们的归来。归来后静静的为我们讲述。

    只是后来,我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而它却早已不在,一座座房屋堆积之下,我难以找到它一丁点存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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