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孩子多,能吃饱饭就已经不错了,大姑二姑四姑都没有上过学,不知道为什么三姑和五姑都上了学,而且她俩都还是高中毕业,在当时也算是我们村里有学问的人了,高中毕业后她俩就在村里学校当老师。
三姑在家当了几年教师后,嫁给了在部队的三姑父,后来辞职随军走了。这些都是听爸妈后来给我们讲的,三姑走时我还没有出生。我记忆中的三姑和三姑父,每年过清明节时会回来,他们总会带一些城市里好吃的好玩的,还会带着一个照相机,我们小时候的黑白照片,都是三姑父给我们照的。
三姑一家是最早在城市里扎根的,她带回来的那个照相机吸引着我们,也成了我们向其他小伙伴炫耀的资本。那时候我们已经开始对城市有了憧憬,正是有了对外面世界的向往,才激励着我们几个大一些的孩子,从小就知道好好学习,我们家堂兄弟姐妹11人,5个大点的都靠上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三姑家三个孩子没有考上大学,都安排了在一个军工厂工作,当年可是挺让人羡慕的,全家城市户口而且都有正式工作。可惜后来军工厂改为民用工厂,用不了这么多人,他们三个也是因没有学历都下了岗,也只得自谋出路。三姑三姑父也算是靠知识改变命运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重视孩子的教育,表姐表哥都仅仅初中毕业。
三姑和三姑父的感情好,一直都是我们家上一代人的楷模。三姑父脾气好,总是迁就个性强的三姑,几个孩子成家后,都各自分开住了,无论家里大事小情的也都是三姑说了算。
三姑父不抽烟不喝酒,可三姑不知道啥时候学会了抽烟,天天烟不离手,任谁劝她也戒不了。因为不吸烟的姑父得了肺癌,三姑开始自责,毅然戒了烟,可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三姑父。三姑父走了,三姑一个人太孤单了,又抽起了烟。
三姑现在也是七八十岁的人了,虽说有不良嗜好,身体依然很健朗,她是姐妹几个中身体最好的,她说她自己体检一切指标正常,走路还是风风火火,说话依旧爽快利落,锐气还是不减当年呀。
最熟悉最亲近的是小姑,她排行第九,奶奶就给取了名字叫九,我们就叫她九姑,而不是叫她小姑或五姑。她嫁到了十里外的一个村里,依然做她的教师,小姑父在银行里上班,那时候她们双职工,在农村也算是条件好的了,小姑父又是一个满不在乎的人,我们小时候一放暑假就都跑到她们家去避暑,她们住在一个大坑附近,晚上可凉快了。
九姑在工作上一辈子兢兢业业,无论是多差的班级,多调皮的学生,一交到她手里,没有调教不好的,有几年我们镇上教育搞竞聘上岗,校长争着聘她。九姑还写得一手好字,不管是钢笔字粉笔字还是毛笔字都能拿得出手,虽然说我也是教师,但还真赶不上九姑的字。
在家里干农活也是一把好手,九姑父有点懒,呆在单位里几天才回家一趟,孩子又小,家里地里所有的活都是她干的,那时侯我大娘也心疼她,老是说她:"你原来也不会干这些活儿呀,一结婚咋啥都会干了,还恁能干,你就不能歇歇。"可她依然如故,工作和家里总能做到两不误,也可以想象出她年轻时那股不认输的劲儿。
还记得我小时候,中午我妈刚做好饭,她骑着车子来了,着急忙慌地说:"四嫂,你家的饭做得最好,我就在这儿吃了呀。"边吃饭边打听谁谁家的孩子,原来是给人家说媒的,我妈就笑她:"你还是忙哩轻啊!"吃过饭,就匆匆告别,又要赶回到十里外的她们学校上课,这一来一回就是二十多里,她也乐此不疲。
2014年她退休了,两个孩子也各自成了家,本该享几年福的她却得了脑梗。2015年因脑出血昏迷住院,做手术抢救了二十多天才醒过来,醒来后也会说话,却不认识字了,也不会写字,连简单的几加几都不知道了,康复训练了大半年也没有恢复,至今生活都不能自理,须得两个儿子轮流照顾着。可真是“久病床前无孝",每次亲戚去看她,她都会大声痛哭,哭得人心里难受。
现在的她脑子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傻,有时念叼:"我想咱娘哩",有时念叼:“我想俺姐俺哥哩,咋都不来看看我呀!",她根本就不知道,也记不住,她的四个姐姐已经走了三个,她的四个哥哥也已经去了两个(我二伯大伯也分别于2018年、2020年去世)。没有谁告诉她,即使有人告诉了她,过上一段她依然会忘记,依然会说着同样的话。我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感受到的是幸福还是痛苦,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忘记痛苦,幸福地活着。
这就是留在我记忆里的五个姑姑,虽然说她们后来的命运各不相同,但她们共同拥有过贫困又相亲相爱的大家庭,家人的爱让她们拥有了积极向上的心态,贫困的家造就了坚韧不拔的毅力。她们对待生活的态度也教我明白了:拥有一颗坚强的心,才能克服生活中的困难,并走出困境。即使走不出困境,也依然要开心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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