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住在一个大杂院里,一排正房,东西两间厢房。老刘也是一大家人,姐妹出嫁走了,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占据着原来矿山分下的这座院子。属于老刘的是西厢房,总共一间半。
本来在大门外,朵听到院里有小孩子的吵闹声,等朵和陶朋走进大杂院那一刻,院里却一个人不见,都躲了起来。大人的一双双眼睛也从门缝、走廊、窗户里看过来,落在朵和陶朋身上。
朵有些怯弱地躲在陶朋后面,悄悄伸长脖子,只是刚一冒头,有个雪球带着风横飞过来,朵一声尖叫,整个人马上缩在陶朋身后。
雪球没有打到她,落在了她旁边的地上。
“去去去,你们这些淘气鬼。”老刘边把车子支好,边大声嚷着。朵感觉老刘好像在和空气说话,但分明他是知道那些孩子躲在哪里。
朵和陶朋走进这个他们以后要安身的家,虽窄小,却也利整。陶朋把朵安顿到炕上,自己动手规置行李,老李在厨间里做饭。
炕烧得很热,朵烙得坐不住,把身体本能地向炕梢部挪去。炕梢有口衣柜,柜门上带着玻璃镜片,朵看到镜片里有个小女孩,脸忽长忽圆,忽胖忽瘦;朵把脸又向前凑了凑,这时她越发看不清楚镜子里的人了。自己就是这样飘忽变化,一会儿一个样么?
陶朋的行李归置的差不多了,老刘的晚饭也端上了桌。
有一盆奶白色的豆腐鲫鱼汤,一大盘炒排骨,还有一碗木耳胡萝卜炒白菜片。盆和盘碗都比朵奶奶和姥姥家的大,朵马上想到他们怎么吃也不会吃得精光。朵的两眼放出光来,坐火车这一路,她和妈妈一直吃干硬的面包,没想到老刘这么体贴,居然弄了鲫鱼汤。那盘排骨上面沁起油泡,香味直往鼻孔里钻,朵真想伸手抓起一块。
朵捏着手指咽了咽口水,把目光从桌子上移开。她悄悄瞟了陶朋一眼,瞟了老刘一眼,最后低下了头。
老刘摆好碗筷,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憨笑地说:“你们肯定饿了,快拿起筷子。”
朵抬起头,又看向老刘,看向陶朋,陶朋微微点头,朵才拿起筷子。这是在一个陌生地方的第一餐饭,朵很小心,也很胆怯,她忍住不去夹菜,只闷头向嘴里扒饭。
正吃着,一块排骨,又一块排骨,落到了朵的碗里;一小碗冒着热气的鱼汤和摘了刺的鱼肉也放在朵的眼皮底下。朵扬起脸来,正碰上老刘的目光。那目光分明在说,朵,你吃啊,你不吃,就是说我做得不好么。
朵感受到了老刘的期许和鼓励,只愣了那么一下,忽然就有了胆量,抬起头,大口地吃了起来。她吃了鱼,吃了肉,又喝了汤。她分明听到了自己喝汤的声音,很放肆毫不拘束。
这是爸爸不在之后,她吃得最满足最安心的一顿饭。她不再被讨厌她的目光注视,也不用再听那些打鸡骂狗的声音,她的忐忑和担心好像被这带着温情的一餐饭驱得一干二净。
朵吃饱了,躺在那铺热烘烘的炕上,她人生里经历的寒冷都被屋里的温热隔绝在外,身子暖融融的,很舒服。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