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栽培一只粽子的心力就跟栽培我一样。
晨起,早早的天儿,她摘下一片片新鲜翠嫩箬叶,又撕扯下大把棕榈叶,这才满足地提着一竹篮子的收获回家。又起大锅,注入清水,将箬叶一片片放进去浸润。大火滚煮,箬叶在水中上沉下浮翻滚旋转,火与水成全了它作为粽叶的华丽变身。
棕榈叶倒是不用水煮,但处理起来也是很费工夫的。看似轻轻往外一拉扯,其实很考验力道与准头。必须顺着棕榈叶的纹理,拉扯时的力道必须均匀,不然就不齐整。十几年了,她早将这“工夫”化成了“功夫”,耍得炉火纯青。
她是闲不住的,一刻也不能。她总说,要真有一刻能闲下来,大概是心里没装东西的时候了。
她心里装着她丈夫、儿子、女儿,装着整个家,她闲不住。
规整完箬叶和棕榈叶之后,就是配料的准备。她很讲究。岩盐、生抽、老抽给糯米调味,再加点辣味,口感绝佳。这些配料用量比例多少,她心中有一杆秤,多一勺少一勺都不行。她说,多了走味;少了,不入味。
家里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她每次都会备置上不同的馅心。女儿爱吃甜的,她就放大枣;丈夫和儿子爱吃咸的,她就放猪肉。有时候亲戚和邻居也会来要几个尝尝鲜,她又会换换口味,有板栗的、豆沙的、蛋黄的......你瞧,她真是个爱麻烦的人是不是。
她的双手是我见过的最奇妙的手,堪比魔术师。她总是能给我变出很多好吃的来。她说,这些用土灶大锅煮上四五个小时,就能成了。你看她马上要去煮粽子了。
我是一直在土灶边陪着她的。细细看着她隐在水雾里的脸,鼻头有点发酸。她今年老了一些。
开了锅,她像往年一样招呼我剥开一个来吃。我一直很好奇她是怎么从几十个不同馅心的粽子里面一下就挑出来我爱吃的口味。她说这项本领不稀奇,每个妈妈都会。
是我记忆里的味道。咬一口,口感软烂、滋味绵长;再咬一口,可以看到肥肉莹然、瘦肉嫣红,肥瘦相配,油而不腻。不娇矜不华丽,醇厚清冽、齿颊留香。
最想说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了。唯有这粽子,最是称人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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