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

前几天做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初中时代，一夜梦醒，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当时的场景，清早伴着蛙声早读的声音还有夜自习上到最后一刻，直到熄灯才慌忙离开的身影。

当然，还有老板娘。那是我整个初中时代最爱去的饭店，至今念念不忘。

那时候学校条件不好，学生的宿舍东一处，西一间，完全不挨着，学校食堂只分布在其中一处宿舍边，规模不大，就只有一个窗口，于是学校附近的宿舍边衍生了很多私人饭店，几乎学生们都会在各个饭店就餐。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偏好，有的喜欢去这家，有的喜欢去那家，而我独独喜欢去那家，叫兴乡饭店，我不记得是新，还是兴了，记得这个名字。

第一次去这里，还是堂姐介绍的，我念初一的时候，堂姐念了初二，对学校环境已经很熟悉了，她带着我走进去，很熟络地对老板娘说，老板娘，这是我堂妹!我不禁感叹，堂姐这大大咧咧的性格，似乎和谁都能处成朋友了，我记得后面我第一次去上晚自习，堂姐也是走到我班级，找到班主任说，高老师，这是我的堂妹! 我瞠目结舌，堂姐这么吃得开吗?无论是饭店老板娘，还是我的班主任，她似乎都很熟悉，看来是个风云人物了。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堂姐的引荐，我也只认这个饭店了，而且对比周边其他饭店，她家饭菜很合我的口味。去得多了，慢慢了解到了一些八卦，老板娘离异，自己一个人开了饭店，饭店走进去左手边是吧台，右手边是厨房，厨房出来有一个台子，平常把饭菜摆在上面，用来打饭，吧台的后面隔了一小间屋子出来，是她睡觉的地方。老板娘性格活泼开朗，也很爱打扮，常常喜欢穿裙子，化妆，穿无袖的背心，人很高，烫了头发，很是时髦。对比其他饭店里灰头土脸的老板娘来说，这个老板真是又前卫又大胆，不惧别人眼色，年轻时应该也是个风情万种的姑娘了，不知道因为什么离婚了，替她可惜。

中午吃饭，我最喜欢的一道菜是腌菜肉沫，偶尔会换成芹菜肉沫，然后是韭菜炒豆腐皮，凉拌海带丝，炸土豆等等，米饭打二两二毛钱，荤菜三毛钱，素材两毛钱，一顿饭七毛钱就搞定了。有时候会为了省钱，只打三毛钱的素材，这样五毛钱就搞定了一顿饭。那时候小，只要有酸的辣的下饭菜，一个菜照样吃得很开心，有一段时间，老板娘自己弄了腌菜，新鲜可口，我就只打那个菜，三毛钱，又是一顿饭，省钱省到了骨子里了。

有一次开家长会，很多家长到这些孩子吃饭的地方看看，正逢饭点人很多，有一位家长故意质疑老板娘，你这打的饭够吗？有三两吗？老板娘直接拿出了称，当着家长的面称了起来。平常打饭打三两或者二两，都是估摸着盛的，学生不会去计较这些事，够吃就行，吃完觉得不够了，再打一两就是了，周边饭店都是如此。没想到学生家长为了孩子也是提出质疑，只看老板娘拿着称，先把碗称了去皮，再打了饭放进去称，坚决说道怎么可能不够呢，一边摆弄着称给家长看。我记得那天我只打了二两米饭，但是老板娘给我打了很多，超过了平常太多份量。

刚开始，我心里觉得直接叫她老板娘有些不合适，感觉有点不尊重，毕竟她是长辈啊。后来我发现不管大大小小的学生和家长，不管是初一还是初三的学生，一口一个老板娘，叫的很带劲，而且老板娘也是笑呵呵地答应，于是我也只好怯生生地叫她一声“老板娘”，到后来，也是越来越顺口了。

和老板娘越来越熟悉，还要和她儿子说起。到我上初二的时候，老板娘的儿子来上初一了，和老板娘一样的高高大大，是个帅小伙。可以看出来老板娘对儿子的相貌很是满意，言辞之间尽是骄傲，但唯一头疼孩子的学习。这孩子可以说是班草的长相，但也是班上最调皮的后排学生，成绩往往也是垫底。我当时性格内向，默默无闻，不爱说话，但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老板娘每次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我，问我到底是怎么学习的，能不能给她儿子指点一二?

在她看来，我这种毫无存在感的人，怎么就能考那么好呢？而她儿子，她也辛苦教导，辛苦挣钱让儿子不愁吃穿，可为什么反倒没有预想中的成绩？

我每每都很尴尬，因为我并觉得自己有多聪明，可以轻轻松松就考第一，能考得好成绩，无非是因为勤奋而已。只好微笑着打马虎眼圆过去。

老板娘对我是真的好，平常各种小照顾。老板娘做的小锅米线很绝，太合我的胃口了，其他家的感觉总是差了点意思，有一天早晨我去吃米线，去到的时候前面排着两个低年级的学生，我跟老板娘说了一声要米线，老板娘竟然先给我做了，锅边放着三个用来盛米线的碗，她对那两个学生说，哎呀呀不好意思，我倒错了，让她先吃吧。意思就是她弄到我的碗里了，只能让我先吃了。我当时有些尴尬，又有些庆幸，早上的时间很紧，我着急去早读，希望能快一点吃，但那俩个学生一副认识我的样子，可能是我年级第一的名声多少有些崇拜我，我竟然在她们面前明目张胆的插队，实在是有些不妥，败坏名声啊。但最终我还是犹豫着端着米线去吃了，现在想起来有些后悔呢。

后来上高中，我考上了很好的学校，离开初中学校了。好几年后，我在县城逛街的时候，老板娘竟然在人群中认出了我，跑过来和我打招呼，我一度很感动。分别这么多年了，老板娘竟然还记得我这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顾客，老板娘笑着说，谁不认识你呀，成绩那么好……

现在想来，初中三年我误打误撞地考第一，中考也考取了当时最好的高中，三年期间各科老师待我很好，学校领导也是频频照顾，其他班学生也都认识我，在我考体育的时候大家都为我加油，附近饭店老板娘都认识我，那应该是我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刻了吧。

想念老板娘了，20年过去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她做的小锅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