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安于世必有所执,有人执著于艺术,如梵高、塞尚;有人执著于科学,如牛顿、霍金;有人执著于文学,如海子、拜伦。人有执而成为人,且所执不同,故而佛说:众生万相。
可有一物是人所共执。太史公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见普天之下,众生忙碌,皆为利益二字。
孔子说: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庄子说:鹪鹩巢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
世间不乏有如颜回与庄子一样人物,却只是少数,水至清则无鱼,红尘如网,太清晰太干净者终归如尘。如介之推,如钱钟书,是隐者志气,名士风流,是读书人有干净的羽毛。此类人自然令人钦佩,有美名留存于世,然细细思来,为何要赞誉淡薄名利之人?
人所赞美之物,必然稀缺。若满大街都是淡泊名利之人,人们还会去赞誉这样的人吗?传说中记载,西方(古语西方,不是欧洲那个西方)曾有宝石之国,河流黄金,山如璞玉,一人至其国,欣喜若狂,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国人皆罕之,问其人曰:黄金之国,宝石之国,焉能不悦乎?
异乡人如此高兴,黄金国人却视而不见,为何?因为太过于稀松平常。所以凡被赞誉者,皆是稀少的,因为皆是理想,理想与常人的生活有距离。
所以世上最多之人,还是熙熙攘攘,为利往来之人。若只这样说,许多人便要开骂。骂作此文者太过肤浅,或者拜金,或者势力,此还是好的,说明骂人者还动了些脑子,知道作文者心事存于何处。最怕一些人,急急看了开头,便要开骂,且骂人总要扯上别人祖宗,或者扯上五谷轮回之物,又或者要给人贴上布尔乔亚、资产阶级的标签,这一类骂人真是可怕,可怕不是他骂的难听,而是贫瘠,且样子难堪。
网络虽人人有隐秘的身份,而亦是公共场所。一人若以为隐秘时便可做秽语贱言,那此人的品格亦高不到哪里去。一人说话应掷地有声,是因言而有责,则在哪里都应当有责任,因为人不止对别人负责,更要对自己负责,此是爱惜自己。古人说:群居守口,独坐防心,放在这里亦可以说得通。
若说在网上因为身份隐蔽,可以脱下面具畅所欲言,对于善言狗屎者诸君,你的真面目也太不堪也。鲁迅先生作文亦是骂人,而真是酣畅淋漓。现在网上骂声一片,有时真是让人不忍看之,何也?纯是骂街,骂街者常是何人?诸君可自己沉思。
《水浒传》里白秀英唱大鼓是“普天下服侍看官的”,作文亦是如此。闲话无多,接上正题再说。世人多好利,而又怕说好利。若换一种说法,则能让人心满意足。不说好钱,说要追求更美好的生活;不说要钱,说要成功,要追求梦想,要不能庸碌。成功者,为何?梦想者,为何?不能庸碌,为何?
固然有各色各样的名目和理由,对某物有执着之爱,可以让人生境界更为开阔,可以接触到更为广大的世界……这些都是好的理由,却无人说是为了钱。然而说到底,这些事情里,又必然包含着钱。
流行的话题里,有旅游、健身、减肥、吃货、房子、车子……这些东西,哪一个是不要钱的呢?一个成功学盛行的消费社会里,却不愿谈钱,且谈起钱来甚至成为众矢之的,这是为何呢?
是虚伪吗?是装模作样吗?其实,仔细想一下,都不是。人们并不对挣钱反感,人们只是对“有钱人”反感,总结起来,不过两个字:“仇富”。
毕业刚刚工作那会,笔者也是“仇富”大军中的一员,“仇富”有没有理呢?虽然笔者现在已经不是“仇富”大军中的一员了,但笔者觉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我们在社会中看到了太多不公正的新闻,看到了太多不公平的事情,穷人受辱,富人得势,甚至于更荒唐的是有人利用财权草菅人命,置社会法制舆论于不顾。有个词叫“为富不仁”,也许,我们之所以仇富,是因为社会上为富不仁之事太多,所以大众的心里便有了抵触。
笔者觉得,人们仇富,也许只是方向性的错误,我们在心里期盼的是一个更为公正,更为法制,机会均等,人格平等的社会。而在现实生活中,有利的资源往往为富人所霸占,有利的人脉也往往为富人所拥有,常人努力一万,不如富人努力十分,这种同人不同命的天生差距,让人们心里产生落差,固然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仇富亦是不健康的。为何?
我们现在眼见的富庶,是他人一代甚至几代人累积奋斗的结果。我们看到的是葱郁之树,却没有看到别人在茁茁之前,亦是原上细草一株。现在有反鸡汤的文章会告诉你,比尔盖茨的母亲是IBM的董事,巴菲特的父亲国会议员,人家的起点就比我们高很多,所以他们能够获得成功。
可是事实一定如此吗?父母在IBM工作的绝对不止比尔盖茨一人,父母是国会议员的也绝对不止巴菲特一人,可是盖茨还是盖茨,巴菲特还是巴菲特。如果再顺着巴菲特和比尔盖茨的父母往前推呢?他们的家庭,必然也是一个慢慢崛起的过程。天上不会掉馅饼,这句话其实对任何人都适用。
而且,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比比皆是,马云、俞敏洪都是如此。所以,笔者觉得仇富的态度亦不可取。我们常人自然很难有如此大的跨越,可是我们亦可以追求我们认为的成功,努力挣钱,为家人和后代带来丰厚的生活,让父母有尊严和体面,让孩子有良好的教育。
为富不仁可耻且可恨,而仇富亦并不可取。与其仇富,倒不如努力工作,想法挣钱,把自己也变成一个富人,或者好好教育子女,变成富人的父母。现实中最可怜的是那些人:一边咒天骂地的仇富,一边自己懒散怠惰,随波逐流,这样的人,大约除了骂娘,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长进。
对待贫或富,该有一个什么态度呢?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孔子这话真清洁、真明白、而又真是有气力。人之高低贵贱,怎可以贫富浅论之。贫可乐,富好礼,才是有了高贵,才是真的贵族;而贫且愚,富则诈,又真是卑贱了。
张爱玲说:喜欢钱,是因为没有吃过钱的苦。她又在文章里写自己和姑姑住在一起,生活上锱铢必较,一分钱也要算清楚。她又说自己写小说,大众是她的衣食父母,她花着自己写小说挣来的钱,觉得有喜气。张爱玲真是敢说敢做的烈女子,她一点也没有文人的酸腐,而真有一种豪气。要笔者说,爱钱而明言者,是真豪杰,最怕一些人,明明渴之望之,表面上却厌之弃之。
至于一谈到崇尚富贵,就要给他人贴标签,就要说那人趋炎附势,说那人是想要嫁入豪门,是想舔有钱人的屁股。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可与之言。人人都做过中彩票大奖的美梦,说明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一份期望。
笔者自己,自然是慕富贵,亦想如张爱玲所言,以一杆笔养活自己,那样的钱花着喜气,因为那是凭本事挣回来的,花着心里痛快。
不过,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富或不富,贵或不贵,最后还要看天。老家有句话,叫:三两黄金四两福分,是说一个人命中若想有三两黄金的富贵,还得有四两的福分能受住,不然会折了寿命。
慕富贵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动歪心思。一个人善良而正直,他要凭着自己的努力多挣点钱过上体面又享受的生活,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呢?
与其仇富,仇视贵族,不妨静下心来,多读点书,多写点字,多学点知识。年轻了仇富你还有资本,说 莫欺少年穷,等到三四十岁,你还在怨天尤人,那就只能呜呼哀哉,凄凄惨惨戚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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