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五记
一:雪
我生于农历腊月十七日,出生不满两周,就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春节。根据气象记录,当年南京地区下了多年未见的大雪,积雪普遍深达30厘米,有的地区接近40厘米,仅次于一九五一年。也许是这个缘故,那年冬天出生的孩子,名字里带“雪”字的特别多。
二零零八年,南方闹雪灾的时候,南京也积了一尺多厚的雪。当时的新闻纷纷说:这是自一九八四年来,南京最大的一场雪。
二:走亲戚
稍稍大了些,开始有了对春节的印象:逢大年初一,便被父母带着,去各家亲戚拜年。
我来自两个移住型家庭:祖父祖籍江西,外祖父祖籍苏州。所以,真正在南京能走动的亲戚,大都是祖母和外祖母的谱系。每年固定要去的几处,从城北到城南:草场门,五台山,新街口,夫子庙,斜斜排成一线。那时尚无出租车,几对年轻父母骑着车,大杠上坐着小孩,书包架驮着年货,寒风中一路说笑而去。
三:压岁钱
拜年总是能领到红包的。惜乎我生得早,也没有什么出手阔绰的土豪亲戚,到手的红包,真可以用屈指可数来形容。某篇小学寒假日记,内容即是当年红包统计:最大一只100元,最小一只5元,其余在20~50不等,合计300元挂零。日记最后不无遗憾地总结:交完下学期学费,就所剩无几了!
时至今日,谁给得多谁给得少早已忘记。印象最深的是,曾收到过厚厚一沓信封,欣喜之下打开一看:100张新崭崭的五毛纸币。这笔巨款没舍得花,也没存银行,估计现在还在某只抽屉底层沉睡。
四:红与白
红的是鞭炮,白的是冰雪。
春节街上若无点残雪,总觉得差了那么点意思——就算是略显陈旧的残雪也是好的。九五年禁放烟花爆竹之前,雪堆表层往往还嵌了一层鞭炮纸屑,红红白白煞是好看。没过上放长挂鞭炮瘾的小孩,撅着屁股蹲在雪地里,很有耐心地把没响的哑炮拣出来,晒干点了玩。
九四年春节,说是能自由燃放的“最后一年了”,大舅舅带我们几个小孩上街,买了整整五十元的烟花。等不及天黑,就在院子里放起来。只记得其中有一个会喷火的机器人焰火,喷射时双眼发红,一闪一闪。
二零零五年之后,爆竹燃放有限开禁,在家过年的机会却也变得有限了。
五:吃食
过年主要的筵席,有这么几回:大年三十晚上团圆饭。要有鱼,要有红烧菜,要有一个砂锅炖菜,名曰全家福:冬菇,笋子,鱼圆,木耳,鹌鹑蛋。大年初一中午,去外祖父家,吃自家包的鲜肉蛋饺,卤蛋红烧肉,韭黄春卷,“十样菜”——传统什锦炒杂蔬。
餐毕,把果盒端上八仙桌,红色圆盒分成十格,装着各色点心零食:芝麻交切片,花生糖,小麻花,云片糕,山楂片,西瓜子,南瓜子,小核桃,大白兔奶糖,咖喱牛肉干。整箱的芦柑打开,恭候亲友,煤球炉子上,开水壶稳稳地坐着,随时准备沏茶。
如今,“过年才能吃到”的东西愈发少了。猪油年糕大概能算一样。这种吃食糅合了精糯米、白糖和猪板油,对于旧日吃不饱的人民来说是无上的美味。年糕切片,用鸡蛋液裹了,下锅煎炸片刻,即成。外皮金黄酥脆,内里软糯香甜——可惜,这对“三高”当头的现代人而言简直就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严格说来,这也不能算是“过年才能吃到”,而是“过年难得凑趣吃一回”罢了。
——岁末杂感,游思故国。键上走笔,草草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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