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

一直以来，我以为老吴是因为一场病夺去了他的生命，毕竟老吴的身体太差了，瘦条条病恹恹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刮倒。一个偶然的机会，我了解到老吴去世的真相，这让我不禁有些唏嘘，或许不是因为那事，他还能多活10年也未可知。

事情竟是那么蹊跷，一向不怎么上老吴家的明宝那一天突然上老吴家了。明宝在外边喊老吴的名字，老吴听到明宝的声音，显得有些激动，他没料到明宝会到他们家里来。他表现出他一贯的热情的待客之道，几乎像曹孟德一样不穿鞋子就出门迎客人。

老吴急急忙忙地出去，有些慌里慌张，刚出院门，不慎便摔了一跤。老吴是个勤快人，闲着的时候，他将房前屋后的树蔸都挖了，在院子里堆成了小山。他保留着从前在农村里的生活习惯，那些树蔸在冬天里可是烤火的好材料。然而这一次老吴等不到冬天了，他摔倒以后，葫芦瓢一般的秃脑袋不偏不倚摔在了一棵树蔸上，一时鲜血殷地。

老吴发出沉闷的哼声，倒在地上一下便没起来。明宝惊叫着上去搀扶老吴。听到动静，老吴的老婆飞也似地从屋里出来，看到昏厥的老吴，一时吓得六神无主。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这是怎么闹的？女人手足无措地说。明宝也感到很不安，一个月前他借了老吴300元钱，今天是来还钱的，却不料竟发生这种事情。明宝赶紧帮忙喊救护车。半小时以后，救护车鸣着笛来了，可是还没等到将人送到医院，老吴在路上便咽了气。这一年老吴才60出头的年纪。

我高中毕业后的那几年常常和朋友兵一起到他父亲工作的泵房去玩儿。兵的父亲负责在水泵房里抽水，这是一份相对轻松的差事。只是机器的噪音有些刺耳，有时会让人感到莫名的烦躁。可是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况且，工作之余只要人勤快，将泵房周围的空地开辟出来种上各式时令的蔬菜，就着在湖里捞上的小鱼，在红彤彤的炉火上一炖，喝上口小酒，便是神仙般逍遥的日子。在这个泵房里，兵的父亲的同事便是老吴。

老吴常年穿着一件破旧的黄布褂，头上长着瘌痢，无论春夏秋冬不合时宜地戴着一顶黄布帽子，看上去邋里邋遢，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他脸上的皱纹条条绽出，胡子八碴，怎么看着都比他实际的年纪老了至少十岁。老吴与现在的老婆是半路夫妻，他的前妻给他生了一个女儿，那时他与后妻生的儿子也有十几岁了。人们看到老吴的老婆并不怎么干活，虽然也是从农村里出来，对于种庄稼一类的粗活女人是从来不沾手的。女人比老吴年轻，在老婆面前，老吴显得百依百顺。

后来厂子里给老吴分配了一爿家属房，老吴就与老婆孩子住到了一起。每天早晨上班之前，老吴会去职工食堂里买够一家人早餐用的馍子和稀饭。对一家人来说，这是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在从前的农村老家平时是根本吃不上馍子的。老吴大步流星地从人家院子的门前走过，眼睛不时乜斜地看一眼站在门前的熟人，心里洋溢着骄傲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