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顾父母的反对,嫁给了他。
他家里太穷了,结婚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还欠了几万外债,父母搬去田里住了,给他只剩下一间土坯房,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居然还能娶到媳妇。
她总是对她父母说他值得托付。
结婚后,他在工厂上班,一个月一千多块钱。他经常埋怨赚不到钱,她总是安慰他说,钱多钱少,够花就好。
她身体不好,经济窘迫,所以一直没要孩子。
他讨厌过年,每逢过年,他就要出去躲着,亲戚会在过年前几天过来要债,给父母要不到,就向儿子要。他受不了只能出去躲着,把麻烦扔给她,让她照应着,再好话送走。
去老丈人家时,他也总是感觉村里有无数条白眼看着他,在他后面指指点点,但他也只能无奈。
慢慢的他下班后开始不愿回家,每晚必须和朋友喝到凌晨才醉醺醺的回家,有时甚至就躺在马路上睡过去了。但他每天醒来,都是在自家的床上,被单也总是新的。
又是快过年时,他准备去朋友家借宿几天,她的肚子却突然疼了起来,他看着她蜷缩在床上痛苦的呻吟,脸上豆大的汗珠,他手足无措的说去医院吧,她摇摇头说不要浪费钱,一会就好。
直到夜里十二点,她的痛苦没有丝毫减退,他不顾她的反对把她送到了医院,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已经有化脓症状,必须马上手术。他懵了,顿顿的问需要多少钱,医生说算上十天左右住院费,一万块钱够了。
他匆匆的赶回家里,拿出存折算了下才发现,家里存款一共只有四千多,他想起赚的钱都让他吃饭喝酒消遣了。
他给他的朋友、父母打电话,最后艰难的凑齐了七千,还差三千,他慌了。
隔着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她,苍白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沉沉的睡着了,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他想。
他掏出了那沉甸甸的手机,拨出了一个他最不希望拨打的电话。
半小时后,她爸妈急匆匆的赶来,二话不说先是一巴掌。
手术很顺利,看着她笑眯眯的喝着稀粥,他也笑了。
十天后,她没有跟他回家,被她爸妈接回去了,她爸妈说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已经不再指望让他照顾。
夜里,他没有出去喝酒,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老鼠吱吱声陪着他,他看着这个每天她都在收拾的屋子,不知怎么得就落泪了。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一条到帐短信。接着又是一条,是她发来的:其实每月我说我要买东西拿出的钱,我没动,存起来了,这是我存的四千块钱,过几天亲戚要账的时候你先还着点,我正在说服爸妈,过几天我就回去了,照顾好自己。
他一字一句的看着她的短信。
他哭了,在漆黑的夜里放肆的哭着,粗犷的哭声环绕着冰冷的屋子,久久不肯散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光透过窗子映在他身上,他颤抖着回复了那条短信:等我去接你。
几分钟后她又回了过来:嗯,我等你。
隔天,他走了,去了上海。
给朋友打电话找工作时他朋友说他疯了,马上过年了还要外出打工。
他是这个工地上年纪最小的一个人,却也是干活最拼命的一个人,几十多米高的建筑,老工人上去都手脚发软,他却能够贴在墙壁上安稳的干着自己的工作。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哪怕脚底是万丈深渊,自己也能够立稳,于是他吃睡都在四面通风的高楼上。
老工人常说:“娃子,不要这么拼命”。他总是默然一笑。
晚上对于他来说是一天中最幸福的,他会给她打电话,他说找了份好工作,坐着就能赚钱,老板很赏识他,过年他就回家。
她说在家一切都很好,爸妈照顾的很好,让他不用担心,等着他回来接她。
一年后,他带着辛苦一年赚来的五万多块钱回到了家乡。
他路过她村的街口,听到路口的老人说她被男人抛弃了,才结婚三年就把她踢了回来,真是可怜。
他噙着泪水从她爸妈手中重新接回了她,她看着风尘仆仆的他也是抱着哭泣。
刚过完年,他拿着手里的六万块钱开了一家饮料批发门市,她负责点货收账,他负责搬货送货。
忙的时候两人一起送货,累了就在电三轮上睡一会,饿了就吃从家里带的馒头咸菜,她总是吃两口就说饱了,剩下的他只好负责全部吃掉。
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意渐渐好了起来,他双倍偿还了欠亲戚的那些钱,然后又开了一家批发门市,还雇佣了几个人。
直到今天,他已经是拥有着三家饮料批发门市令人仰慕的老板,还拥有着一个可爱的儿子。
他给我讲他过去的时候,脸上总是云淡风清,仿佛这不是他的故事,我这听众内心却早已惊涛骇浪。
我想不到这个坐在我面前这个温文儒雅,举止投足间让人着迷的年轻人居然有这么一段过去。
我惊讶的说不出话。
突然他手机响了,对我说声抱歉后走到一旁。
“我和杨帆在喝茶”,
“嗯,回家吃饭”,
“好的,我一会去买”。
他坐回来后,我依旧惊愕的看着他:“我们不是刚吃过饭吗”?
他憨笑一声看着我,没有回话。
“她一定很漂亮”我说。
“她的确很漂亮”他说。
“永远不要让爱你的女人对你感到失望”。
他对我说完这句话后,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窗外车来车往,慢慢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个年轻人攀爬在几十米高的墙壁上,脚下是令人眩晕的深渊,但是他不能退缩,汗水浸湿他的身躯,侵蚀他的灵魂,他却不能投降,因为他知道,她在等他。
她在家里独自忍受着外面的风言风语,每天就那么孤独的坐着,但是心里却充满幸福,因为她知道,他会来接她。
慢慢的,我打开手机,在说说里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你伴我一时流离,我许你一世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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