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对镜默叹心茫然
若棘被沈弈秋带到白菡冰出嫁前的闺房，吩咐下人赶紧收拾一间房间出来，给表姑娘住，又吩咐烧水要若棘沐浴更衣。
她找出白菡冰以前的衣服在若棘身上比划，说：“看起来你和你表姐的身量相似，应该能穿。”
随后她又吩咐白江：“让丫头去找裁缝来，给姑娘做新衣裳。”白江应了，便去安排。有侍女来说热水烧好了，沈弈秋说：“你们侍候表姑娘沐浴。”
若棘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在若棘的一再坚持下，沈弈秋终于把侍女都带走，留下若棘一个人沐浴。
沈弈秋问白江：“少爷呢？”“少爷出门了，像是说要去找孔公子。”“找他做什么？”提到孔晋之，在一起就想起来孔欣之看不上她的儿子，这才想起来自己早上是去找殷沐离兴师问罪的，结果误打误撞地找到了自己的侄女。
一想到找到了侄女，能够给沈奕楷和俞璟瑶的在天之灵一个交代，沈弈秋感念殷沐离，也就不再计较他“勾引”了自己未来儿媳的事，好姑娘多得是，不少那一个。
若棘沐浴之后，换上了白菡冰的那身水红色的衣裙，她觉得有些新奇，这衣服穿在身上轻飘飘的，若棘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沈弈秋看到换装后的若棘，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嗯，这样才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了，就是你表姐的衣服看起来你穿着有些宽，琉璃啊，你过于瘦了些。”又看了看若棘的头发，吩咐白江给若棘梳头，若棘躲，沈弈秋扯住她，把他按到凳子上说：“让白江给你梳一个好看的发髻，再插上簪子，白江的手艺可好了，你快别梳你那个男孩子一样的发髻了。”
不一会，白江为若棘梳好了发髻，若棘抚摸着垂在肩上的发尾，白江又在她头顶轻轻戴上钿花。沈弈秋在一边看了很是满意，连连点头，把若棘拉起来看着她说：“你这个样子，真实在是像极了你娘，可怜她看不到你早已生成这般俏丽的模样。”说着又哽咽起来，白江连忙劝。
若棘又看了看铜镜里的身影，我娘，就是这般模样吗……
到了用餐的时候，白瀚宸也回来了，沈弈秋无暇去过问他出去找孔晋之做了些什么，只是连忙拉着他去见若棘：“来，这是你表妹，沈琉璃，可算是找到她了。”白瀚宸看着眼前的若棘，总觉得这个人的风度与这身衣服极其不般配，他问沈弈秋：“娘，您是如何找到表妹的？”“哪里是我找到的，是沐离找到的。”
接着，沈弈秋就将如何在清雅发现了若棘，又是如何已经验证了她的身份。白瀚宸突然记起，好像是曾经在清雅见到过黑衣少女的身影，他当时还觉得奇怪，侍女怎得穿成这样。
吃饭的时候，沈弈秋一直命白江为若棘夹菜，若棘连连推辞，说自己只吃素。这惹得沈弈秋又开始说个不停，让若棘一定要多吃些，怪不得这样瘦，于是她亲自多多地往若棘碗中夹肉，弄得若棘不知如何是好。
白瀚宸是在看不下去了说：“娘，你看，表妹已经习惯了吃素，就算是吃肉，也需慢慢来，您这样让表妹吃，她若是都吃下去，或许会生病的，她若是不吃也不好吧。”
沈弈秋说：“我是心疼她，又不是要害她。”不过想一想，白瀚宸说的也是，她见若棘碗里已经堆得满满的，寻常人也确实难以吃得下，她马上把若棘碗里的一半东西转移给了白瀚宸，并且不许不吃，白瀚宸真是叫苦连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若棘总觉得那姑父并不正眼看她，她偶尔看过去的时候，就发现姑父躲闪的眼神，像是恐惧，像是心虚，若棘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
若棘更不知道的是，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突然出现的姑妈、姑父、表哥、表姐这众多的亲人形成的混乱中的时候，黑沼泽正在经历一场浩劫。
阿路如往常一样，在黑沼泽外围捡柴火，同时望哨。突然，他看到青龙山的方向出现了人影，一个，两个，三个……
“老爹，老爹～”阿路的直嗓门响彻整个黑沼泽，老爹听出来这阿路的声音比以往多了一些惊慌，连忙走出木屋问是怎么回事。阿路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黑沼泽外边有一群人正往这边来。
黑沼泽地势隐蔽，不清楚地形的人，会被沼泽吞没，即使有事相求的人也都是独自前来，这是众人皆知的规矩。而且阿路说，这一群人个个身着白衣，红色腰围，行走的姿势如同一个人，又像是木偶。
老爹心里一凝，下令黑沼泽的众人都躲进暗道。
黑沼泽的前任当家的曾经说过，黑沼泽的人做的是杀人的勾当，虽说是受命于人，难免会有人记恨，就带着当时黑沼泽的众人慢慢地挖出了暗道，以备不时之需。
说是暗道，其实有很大的空间，定期往里面存入干粮和清水。黑沼泽的众人立刻从暗门进入暗道，待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正是伙房的阿泽。
“阿泽呢？阿泽呢？”老爹问，却没有人知道阿泽在哪里……
殷沐离心事重重，事情的发展越发诡异复杂，他想要练剑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一招一式都是乱的，他的心事乱的。师父让他不要慌张，静观其变，只要他和他的随从时刻将剑法要诀牢记在心。可是殷沐离哪里能够静观其变呢？
殷沐离来到清然阁，轻无不在，殷明德没有在廊下晒太阳，而是独坐于房内，桌上放着一本书，殷沐离进去的时候，他正对着书一边傻笑，一边流口水。
殷沐离心里酸酸的，他拿起手巾拭去殷明德嘴角的口水，心里实在不愿意相信他真的使计杀害了沈奕楷一家，殷明德是清城有名的青衫侠士，交友广泛，为人和善，年节时分总是会找来戏班唱戏，好友舞狮舞龙的，杂耍的，总之是能让年节多热闹就怎么来。
沈奕楷是他多年的好友，更是世交，就在沈奕楷一家遇害后，居然发现他们身上留下的箭头上是清然山庄的印记，更是有传言说殷明德嫉恨沈奕楷的声望高过于他，所以暗中收买杀手行凶。
证据呢？当时沈奕楷庆祝生辰，难免多喝了几杯，戒备之心也少了，还有什么人会在此时机下手？更是有人说，殷明德从域外买来毒药给沈奕楷一家下了毒，否则，以他夫妻二人的身手，即使酒醉怎会是毫无还手之力？
殷沐离还没有从丧母的悲痛中走出来，就被这盛传的恶言搅得心烦意乱，殷明德也随之痴呆。
随着殷明德的痴呆，殷沐渊当时虽还未到加冠之年，却已经慢慢地对庄中事务熟悉，在殷容的协助下，打点自家的商号，依旧在年节的时候请来各个班子，更同时和白云飞一起给穷人放粮、施粥，二人亲到现场，安抚那些穷苦之人。
日子久了，清城的人都夸赞殷沐渊是难得的善人，赎了殷明德的罪孽，殷家的商号势力越来越大。
殷沐离轻声对殷明德说：“爹，您能不能告诉我，真相究竟是什么，是您害的沈伯父吗，若棘她当真是沈伯父的女儿吗？”
殷明德依旧只是“呵呵”地笑，外面传来脚步声，殷沐离一看是轻无，轻无告诉殷沐离殷沐渊又找大夫为殷明德配制了药：“大少爷为了治老爷的病当真是废了好多心思，只求老爷能快些好起来。”
殷沐离在这里不得安宁，若棘也是如此。她总是看这个姑父怪怪的，却说不出来哪里怪，沈弈秋拉着她到后院的小屋，推开门，里面供着牌位。
“琉璃，来给你爹娘进香，让他们好好看看你。”若棘依着沈弈秋的吩咐跪在蒲垫上，可是还没有点香，她又站起来。
结果，踩到了衣摆差点直接给爹娘行了一个大礼。若棘伸手去点香，却又差点燎到了衣袖。沈弈秋在一边看得直冒汗，若棘自己心里直冒火。
从进了这白府的门，就处处不对付，一个不停让别人做这做那的姑妈，一个奇奇怪怪的姑父，还有这身奇怪的衣裳，宽大的袖子，长长的衣摆，很是麻烦。若棘对自己的一脑袋头发也不满意，她总是担心那钿花会掉下来，走路的时候都战战兢兢地，她想，难道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是这般过日子？可实在是受罪。
若棘向着两个牌位行礼叩头，按着沈弈秋教的说：“爹，娘，我是琉璃，我来看你们了。”沈弈秋小声对若棘说：“告诉你爹娘，你会踢他们好好活下去的。”若棘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沈弈秋，意思是，我怎么替他们活？
沈弈秋娥眉一竖，若棘真怕听到她尖利的嗓门，赶紧照着她说的，说了一遍。
其实，若棘对爹娘一点印象都没有，对着牌位叩头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感觉，她也没有找到亲人的喜悦，在她心里，早已将黑沼泽当成自己的家，黑沼泽的众人就是自己的家人，绯红就是娘，老爹就是爹。岁夜晚躺在床上，她会想着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呢？却从没有生出要去找一找亲人的念头。
若棘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推开雕花木门，走过垂幔，里面是一间雅致的闺房，硬木雕花的桌椅，宽大的床，罩着淡粉色的帷幔，若棘觉得自己宛若到了樱花树林。
第一天到白府穿上的那身水红衣裙已经换下，沈弈秋命裁缝给若棘连夜赶制了一身粉色衣裙，其余的再慢慢缝制。
若棘坐在凳子上，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她一点点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一切，沈弈秋告诉她这里以前是沈宅。
……沈，若棘又想到那牌位上的两个名字：沈奕楷、俞璟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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