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拿着一本银行存折,面无表情地看着上面的数字。就在刚才,他再一次失业了,所在的公司破产,这是他领到的最后一笔工资。外面太阳很灿烂,天气很好,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是乌云密布,心里正刮着狂风暴雨。
迈开脚步,往女儿学校的方向走去。他的女儿今年八岁,可爱聪明,是他生活当中一缕明媚的阳光。以前上班的时候总是脚步匆匆,三步并作两步走,今天,他慢慢地走着,一步一步地走得特别认真。
想起以往,心里五味俱全。他是那条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那时他的父母,他的家人,无人不以他为傲,逢人便说起他。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含辛茹苦地供他读完四年大学,就想着毕业的他能找到好的工作,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一些不同的地方。理想很美好,可是现实却很残忍。毕业后,找过几份工作,转辗几个城市,最后为实现创业梦,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光,不得已再去打工,可如今,所在的公司破产了。
他用力呼了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看着街上那些衣着光鲜保养得宜的人,心里想起一日比一日老去的父母,曾经那期盼的两眼,现如今充满了失望,他的心就像有无数根针扎在上面一样,差点无法呼吸。想着妻子曾经年轻并且充满活力的脸宠,现如今因为操劳已逐渐爬满了不符合年纪的皱纹,他的眼睛隐隐发热。想着女儿正在发育的重要时期,可是却长得比同龄的小孩矮小瘦弱,他双手捂脸一抹,呼呼鼻子,再一次往手上一直攥着的存折看去,心里充满了绝望。
学校门口,女儿像小鸟一样欢快地向他跑来。“爸爸,我好高兴!”她停了一下接着说:“爸爸今天这么早来接我了。”他用手摸摸女儿柔软的头发,眼里充满愧疚。为了工作,多少次让女儿孤单单地在门口等他,他自己都记不清了。“爸爸对不起你,以后爸爸尽量早点来,按时接你家好吗?”“好啊!”女儿用力点点头,抬头仰望着他,脸上挂满了笑容。
牵着女儿的手慢慢往回走。天气很热,口干舌燥,女儿很懂事,没有要求他买什么东西吃。他心里难受,没有开口讲话,只是握紧女儿的小手一直往前走着。
往家的方向经过一条河,由于前两天刚下过一场暴雨,河水还是很深。他想着这个时候妻子应该没有做好饭,于是牵着女儿往河边走去。一步一步走着,脑子里闪过这么多年来发生过的一幕幕。从考上大学时的意气风发,从求职就业时的艰辛,再到创业时的各种艰难,创业失败时面对的各种嘲讽挖苦,再到中年求职时的失落和无奈……如今,最后的一份收入来源也没有了,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有何颜面回去面对妻子,回去面对老父母。望子成龙成了一个最大的笑话。
他越走越靠近河堤,再往前就是湍急的河水,握着女儿的手也越来越用力。女儿脸上出现了强忍着的痛苦,小脸一阵阵发白。他的耳边这时响起一个声音:“跳下去吧!这世间太苦,跳下去就可以远离这一切,再也没有痛苦了!”他脑袋发胀,双眼发直,意念一直不受控制,脚步愈往前移去。
这时,耳边响起女儿的声音“爸爸!爸爸!”,他目光一滞,低头看了一下女儿。女儿扬起头,微笑着对他说:“爸爸,今天老师上了一节课,题目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爸爸你想知道我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吗?”他轻轻点点头,停下脚步。女儿接着往下说:“我想成为像爸爸那样的人,爸爸善良、正直、有责任心,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呢!”女儿的小手回握着那只紧紧攥着她小手的大手,认真地对他说。
他的耳边仿佛响起一声惊雷,炸得他头晕目眩,晃晃脑袋,他彻底清醒过来。他蹲下身子一把抱住跟前的女儿,怆然泪下。泪水不由控制地往下流,打湿了他的脸。他心里在哭喊着:女儿!谢谢你!谢谢你拯救了我!爸爸是个懦夫,枉为人父,爸爸错了!
他把脸上的泪水擦干,重新牵起女儿的手,步伐坚定,往家的方向走去。女儿小脸上充满笑容,高兴她那个善良、正直的父亲又回来了,开心地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他手里握着女儿的手,好像此时拥有了全世界。对,虽然工作没了,虽然没有钱,可是还有她们,有女儿,有妻子,有父母,这些不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吗?他脸上一阵阵发热,为自己刚才的想法感到羞耻不已。
路还长着呢,可怕的不是失败,而是自己被自己打败,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希望,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应该像个懦夫一样去逃避,而是要活得像女儿心目中的英雄一样,跌倒本不可怕,可怕的是跌下去却再也爬不起来。他此时迫不及待地要赶回家,对妻子说出下一步的想法,想到了该如何走接下来的路,相信他不会一直这样,只要他在,一切都会有机会。对,只要他在,他会拼尽全身的力气,给女儿未来,给妻子未来,给父母一个交待,成为那个女儿心目中的英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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