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梨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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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文章，文责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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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梨花落雨，残叶瓣瓣，他赶路匆匆，留一指剪影淡淡。

我问:“你还会回来吗？”

他说:“再等等我，等这场梨花又盛开的时候我就回来了。”

望着他走远的背影，攥着他许下的约定，我只觉熟悉再熟悉，那丝丝缕缕的记忆犹如缠绵的细雨，包裹我的魂魄，捆绑我的心。

那场小雨不知疲倦，下了一夜又一夜，笼罩在这短暂又灿烂的花期，院里的梨花树在这一场小雨中不慎摔了一跤，而后支起残花朵朵，徒留满地破碎的洁白，待晚风悄悄来临，带走了片片相思云……

曾几何时，你我也同今日这般共站在梨花树下，赏着眼前花，喝着杯中茶，你说下的段段句句，字字句句我听得认真，犹如刻进心脉里，抽也抽不得，断也断不了。

你说你会回来，那我便等，不问今夕何夕。

友人曾劝我，等不来的人，便无需再等，韶华短暂，该是向前。

可梨花未开，故人未归，我等的人还在路上。

友人见我如此，无奈摇头，只道无悔便好。时光匆匆，待年华消逝，光芒尽褪，直到那时依旧无怨无悔，这一切便值得一句值得。

梨花复又开，开得鲜艳又纯粹，是那年你亲手种下，说只为我一人，你说待梨花盛开，清风自来，满院沁人香，你说你终将远行，只等这梨花盛开，你便归来，不远万里。

可花期太短，你来得太晚。

我曾想过去寻你，可又不知你在何方。

我想，我是等不到你了。

后来，我的院子里种下海棠花，年年开得红艳，惹得风儿轻颤，蝶儿眷恋。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从前眼里只见梨花的纯白，而今发觉海棠的美亦让人流连忘返。

原来有的花是归期未定的等待，有的花是年复一年的守候。

原来醉人的，从来不是花。

我醉了很久很久的光阴，那是一段难以忘却又难以回想的岁月，饶是如此，却也不曾有悔半分，不知道那过往的层层云烟，是否称得上值得二字。

直到如今，我才明白，年华易逝，可住在年华里的人，不会老去，他永远耀眼。

他于我而言，是如此。

或许，我于他而言，也是如此。

而这“或许”二字，于我而言，就足够。

“母亲，母亲，抱抱倾儿！”

女儿见着花儿草儿总是稀奇又喜爱，高高的海棠树上红艳朵朵，又惹得她格外欣喜。

我给她折下一朵，她如愿的举着，满院子里撒欢奔跑，如此光景，想来岁月静好。

傍晚时分，风轻轻一吹，凉意四起，不足以寒冷，倒是多了几分清爽舒畅。

“外头冷，回屋去吧！”先生总担心我着凉，为我披上了一件外衣，又搂着我的肩膀，时而看花时而看我。

我问了一个幼稚的话:“你看来看去，是觉得花好看还是我好看？”

先生笑了，他道:“若你喜欢，无论距离多远，我总要为你寻来那一枝花；若你不喜欢，无论开得再美，它也只是一朵花。喜与不喜，看与不看，都是因为你。”

我看着他，他的眼里好像只装得下我，满满的，沉甸甸的。

想起初见那天，恰逢海棠花开，我站在花前，看了很久，谁看到都觉得是被花吸引得出了神。

他见到了我，问:“你很喜欢海棠？”

我记得当时我这样说:“我只是觉得，原来这里的海棠这么美。”

一直将自己捆绑在院里的梨花下，不曾注意，原来窗外的景色变化万千，美不胜收，使人眼花缭乱。

直到那天，我才恍惚间发觉，其实我也可以喜爱海棠，可以喜爱千千万万各色各样的花。

其实，放过自己后，束缚就自己丢了盔弃了甲。

那一刻，我好像获得了一种新的自由。

四季轮转，时间总是不知停歇，走过漫长的冬季，闻过初春的嫩芽，又见梨花开。

今日难得有兴致，我找来落尘许久的琴，坐在院子里弹起了琴，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有些生涩，抚弄几下，也很快找回了感觉。

我弹了我第一首学会的曲子，是年少时他亲手教与我，记得那时我总是学不会，又很想学会，于是反反复复，拿了又放，放了又拿。

那时他总说:“你要想听，我弹给你听就是了，你想听什么我就给你弹什么。”

我说:“不行，我一定要学会，你又不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

他一听，还着急了，忙道:“那我能去哪里？我们一起长大，也要一起变老，就是时时刻刻在一起啊。”

那时年少，不知道从来就没有谁能时时刻刻在谁的身边，各奔东西、聚少离多才是常态。

我听他这样直白的话，有些耳红，扭扭捏捏地说:“谁要和你一起变老了？”

他拉着我的手，说了一遍又一遍的“你”。

弹完一曲，先生带着女儿，为我鼓掌，无论我做什么，先生总是捧场，通常他只是静静待在我身边，虽然无声，但我知道他一直在，从不会离去。

女儿说她也要弹，先生捧着她的小手，告诉她:“等倾儿长大了，妈妈教你弹琴，爸爸教你摄影，好不好？”

先生喜欢摄影，他的相册里都我们的身影，大多数都是他偷拍我，他说:“拍下来存着，等老了一起看。”

女儿一听，兴奋了，但又皱起了眉头，说她想现在就长大，想现在就学，还说为什么都要等到长大了再学，我和先生相视一笑。

我把琴收了，准备拿回去放好，改日再弹，突然瞥见一道身影。

我望着那处，呆呆地站了好久，先生问我怎么了？

我跟先生说，我好像看见一个老朋友了。

我走出院子，来到街道外的一个巷子口，看见了他。

他身穿一袭白衣，站在梨花树下，风吹起他的衣袂，片片落花随之起舞。

他回头，笑着看我，说:“我寻遍四周，唯有这棵梨树，开得正美。”

他又说:“我找不到你，也找不到花，是寻着琴声来的。”

那天，我送他离开小镇，看他带着一枝梨花走了。

我也准备回家，一转身就遇见了好友，我跟好友说他回来了，刚才在和他说话，但是他已经走了。

好友的眼眶却突然红了，她哽咽着说:“可是，他……”好友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那角落里的梨花树却消失不见，身后这条长长的小巷，一望无际，没有尽头，寻不到他一寸半点的背影踪迹。

“原来，他在很久以前就回来了，又永远的消失了。”

……

那年，

我在院子里种下一棵梨树，

我在等它长大，

我在等他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