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遗望
楔子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小清歌捧着书,摇头晃脑地念了几句李白的诗,私塾里十分安静,夫子在前排拿着戒尺提问学生。她趁夫子不注意用胳膊肘到了捣身边熟睡的男孩,“唉,陈小公子,别睡了。”那人抬起了头,清俊的小脸睡眼惺忪,望着一脸困惑的她浅浅笑道:“怎么?”
“你说,这句诗也太奇怪了吧,春天里都睡着了怎么还听见外面鸟叫声,花瓣落满了地怎么能知道有多少?真是怪哉!”陈小公子听了,眼里闪过一丝错愕,突然就放声大笑:“哈哈,清歌,你太好笑了!你确定这诗是这般如此么?不知该说你是对还是错。”“我肯定是对的!”如此这般一来一回,某两只不知眼前站着一身儒袍长袖,左手拿戒尺,右手捋着长胡子眯着眼看着他们的夫子,可以说气氛遽然严肃起来,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沈清歌,你给我出去——”
一.沈家有女初长成
她是辽国翰林院沈丞相的小女沈清歌,自小就受家里的宠爱,坊里民间都称沈相与夫人齐眉举案,恩爱十分,沈相也从不纳妾,身下只有两女一子。而清歌从小灵巧懂事甚得沈相的喜爱。可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学的女红清歌从来不学,反而琴棋书画颇有精通,还跟着老御医点医术,时不时就跑出去玩。沈相也怕她闷着,也就默许了。
大约在她六岁那年,沈相受皇上之命接一位客人入府住下,后来清歌身边总有一位面容清秀,身姿优雅,举手投足皆显贵气的小公子,大家只知道他姓陈,因为清歌总唤他陈小公子。
清歌自己也没想到,这位客人竟然和自己年龄相仿,自从他来入府中,爹爹就让她当他书童,还要和他一起去私塾,他喜欢什么他就要去做。比如他喜欢吃桂花糕,她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把飘香楼桂花糕全包下来;他喜欢看书,她就要在佳节里狂抢书摊上的书,不过每每总会翻到戏折子一入神就买了,是本有八九本都是,她也不好意思给他,就全收入怀中。
这早就几个年头前的事了,她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早想张牙舞爪了。
这天晚上,他见陈小公子在书房里紧皱眉头在看什么,灯光昏暗,他披着单薄的衣袍,背影很孱弱萧索,不知何时他早已睡着。清歌蹑手蹑脚走过去拿那物件看,只见纸上写着:黄河大水,民不聊生,朝廷上下无一人能解。清歌想她以前玩过木制的小桥,也曾因为流水而被冲塌过。她也不知怎样,拿起旁边的毛笔勾勾画画顺便再在他脸上画了个胡子。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就见陈小公子急冲冲地跑了出去,她悄悄为他默哀。直到晌午才见他朝自己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兴奋道:“那是你的想法么?你为我解决了个大问题啊!”她指了指他的脸道:“你的脸是我画的。”“没事。”他吐气如兰,清俊的小脸还显稚嫩便已有天人之姿,清歌突然脸红了,甩开他的手离去。
二.半城风月半城花
也不知道怎么的,自从上了私塾后小清歌越发努力起来,因为那个家伙每天睡大觉夫子出的难题依然回答的很好,没过几月私塾里的学徒们都时不时问清歌他的来头,清歌也没法说他的不好,自然就有个喜欢小清歌的男孩坐不住了:“他有什么好?!看起来就很弱的小白脸!”不知怎么的,清歌无意间看见他从窗边闪过,下意识的说:“他不好吗?他....挺好的。”
于是后来,吃饭的时候,陈小公子总是要将肉拨给她;小清歌不想写夫子留的抄书,他总是彻夜为她抄写,久了身上自然就带了墨香味;就算那时清歌因为隔壁的猫儿爬在树上不敢动的时候,她也知道有他正在树底下张开双臂接她。
知了不再聒噪似乎是睡了,翠绿的树叶悄悄的搁置在她的发上,树下的那个男孩有着一双干净清澈的双眼安静的望着她。
她知道,在她身后他一直在,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在微笑。
他会笑着对她说:清歌,我们回家。
日子似乎就这么一天天幸福的过了下去,直到那一年,沈清歌十五岁,陈小公子十七岁。
那时黄昏,天际像是失了火,晚霞披上了一抹隐晦又浓重的薄暮,残阳如血,一声尖叫声划破了安静的傍晚,街上的御林军横冲直撞。听说沈相一大早上就深色浓重地出了门,陈小公子也跟随去面见了圣上。
御书房内,淡淡的龙延香,一抹明黄色的背影静静地伫立在案台前,“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平身吧。”
“沈相可知朕找你有何事?”
沈相面色一沉,慌忙跪下,“臣,不知。”
“呵,好一个不知,齐国攻打我梁国这么大的事你会不知?!我梁国本就是个小国,只求能在这乱世之中有一席之地,安享片刻安宁,可有些人却偏生别的心思让人不好过。现如今,不得不送个公主去和亲了。”皇上望向陈小公子,眼里十分复杂。
沈相头低的更低。
“沈卿知我爱女心切,民间流传,沈家有个女儿甚得百姓喜爱,不知可有此事?”“臣不知有这一回事。”“你真不知?来人将这欺君之人拿下!”
“小女清歌尚还年幼,皇上万万不妥啊!”
“我怎么听说已经到了适合嫁人的年龄了?”
陈小公子眼里闪过一丝痛楚。
三.梦里不知身是客
她叫沈清歌,是梁国沈相的小女。她从来都是在小心翼翼的守护者身边的每一个人,直到有一天,她亲眼看见她的爹娘被打入大牢,她去告诉大理寺的长官说爹并没有要欺下犯上,可是却被狠狠地扔进黑水里。亲眼看着爹娘被鞭子打到皮肉展开奄奄一息,却无能为力,她哭得撕心裂肺,紧紧攥着陈小公子的衣角,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救她们?”她辨不清他的神色,他拉她入怀,听他温柔道:“有我在。” 他带着她跑在梁国的边境,他抱着她上马对她说快走。闭上眼睛所有的一切景物模糊飞快,只能听见破空刺耳的一声,沉重的箭没入那人的胸膛,而他只是痛苦的哼了一声,之后重重的倒下,留下一地的血。她不知如何控马,更不知如何面对自己恐惧又悲愤的心情,摔下来马滚入草丛中,晕死了过去。在昏倒前她还听见他断断续续的一句:清歌.....快走..
后来只道物是人非,她听说她父母已被腰斩差点昏死过去,被父亲生前好友林丞相救走,她学会了寄人篱下的忍气吞声,收起了曾经的骄纵,再也没有人会将自己碗里的肉给她说自己不饿,再也没有人会任着她的性子胡来。就这样子过了三年。
一天,清歌向往常一样去打听那人的消息时,突然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她看着眼前的女子,那女子国色天香,却有带着一份讥诮,她用怜悯的眼神俯视她,道:“看这模样也只能算得上清秀,让你以梁国的公主身份嫁出去也算是抬高了你,从今以后,这世上在也没有沈清歌,只有谢柔儿!”
她被披上大红的嫁衣被送到了齐国,那大齐的君主只是扫了几眼和亲的奏折,道:“亡国的公主配废物世子,简直绝配。这样的细作还不配嫁与我儿!”
一纸诏书,将她赐给了这齐国出了名的废物世子——苏尘惜。
四.物是人非已惘然
新婚夜里,外面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屋内冷清萧索,红帐香烛。
清歌想起了曾经发生的一切,可她现在还能做什么?外面欢笑是人家的,每个人脸上时那般幸福,可谁又知谁心里没有苦衷?这是她想要的么?
“吱——”的一声,门被轻轻的打开了,一片宁静。那人走到她面前只看到一片月白色,却闻到熟悉的气息让她有些恍惚。没有酒味只有一丝清香,一双脉络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挑起了他的红布。
“为什么会哭?”
她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抬起头,只见那人一身月白色衣衫,身材清秀,举手投足皆是优雅,面上罩着银色的面具也遮不住俊美的五官,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十分深邃。可是他下一句话让她傻眼了:“今天是我成亲么?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用一双无辜可爱的眼神看着她。
“世子爷,您怎么又跑了?还没穿新郎衣呢!”“哎呀哎呀,您怎么那么早就把新娘的头布摘下来了呢?!”丫环老婆子们七嘴八舌地把他架走了。
是夜,他们便拜了堂,把条条框框都弄完后,苏尘惜站在那里呆掉了。
“娘子,我可以睡这里么?”“嗯。”他躺下身,清歌熄灭了灯。
黑夜里,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陈小公子,所以她不会喜欢他,她知道他很好,她只想在这个府里安静度日。
“娘子只知道他姓陈吗?”“嗯,怎么了?”“没什么。”
她只知道他姓陈,却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这何来的喜欢?可是她欠他的,他为了她而死,她至少一定要再找到他,然后和他一起救出爹娘。
而这入府后的生活又真的能够一帆风顺吗?
第二天清晨,苏尘惜睁开双眼,看着身边抱着他安然入睡的清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无可奈何勾起嘴角,带着宠溺的笑意。
她走后,他用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床单上。
五.此情此景难为情
早宴的时候,要去给公公婆婆奉茶,清歌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王夫人看了看清歌,一脸嫌弃的表情,道:“真不知道我儿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没礼貌又无家世的女子!”苏尘惜抓住清歌的手,清歌楞了,“我们一起跪下奉茶吧。”然后对清歌温暖的笑了笑。王夫人看着自家儿子竟然这样威胁自己,一把夺过茶杯,道:“行了行了,你们回去吧。”
苏尘惜为何成为废物世子,是因为他从不理朝政,而且对处事一窍不通却十分懂事,说难听点就是太老实,就算是南宫逸逗弄他几句让他帮自己找几天前的折子他都特别听话。这样最容易被欺负,听说小的时候三岁会可写诗,六岁可做文,武功也颇好,可自从有一年从外面回来脑子受了伤就变成这样了。又因为一场大火听说他还毁了容所以才戴上了面具。清歌这几天有点纳闷,从那天以后,苏尘惜见到她就“娘子,娘子”的喊,一天不见就是娘子娘子的,而且他还特别闲吃饭也跟着,睡觉也跟着, 甚至连去茅房也跟着——
“不要再跟了!”“碰碰——”一位长的灵巧的女孩进了门,说是叫染冬,是服侍她的丫环,经常给她说一些府里的情况,以免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六.今日一见生非念
大概到了快到了上元节,清歌随苏尘惜去面见圣上。庭内其乐融融,可只有她知道如果她不是谢柔儿可能就没有她能安身之地。当他拉着她的手拜见齐王时,眼前的老皇帝眼睛微眯,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一时间四周静的微妙,空气变得有些窒息。她抬起了头无意间看见一名紫袍男子。“你是叫谢柔儿么?”她的手突然缩了一下,但苏尘惜仍紧紧攥住她的手。
“是。”
听到这句话,她明显感到他的手僵了一下,苏尘惜的表情隐在暗处她看不清,但她知道他不开心。
坐了宴席后,那名紫袍男子饶有兴致的看着清歌,突然拿起酒杯要敬她:“据我所知梁国的公主谢柔儿可是有名的泼辣,可是今日一见觉得果然不能听外人道也,苏世子可真是好福气娶得这等贤惠的女子。”清歌心里一惊,难道他?苏尘惜道:“这就是二皇兄南宫逸,我们小的时候一起长大,他待我很好。”南宫逸捶了一下苏尘惜对清歌调侃:“别听他瞎说,我跟你说要是他待你不好,我要你。”
呵呵,这就是兄弟之间的情谊,只因苏尘惜是个傻子就可以公然的去调戏他的妻子。
南宫逸从未见过这个他亲自休掉的妻子,可如今一见十分的震惊,她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反而清丽脱俗,今日在宴席上穿着一身梨花白底配鹅黄襦裙令人惊艳。如果有机会,定要了解一番。
七.我有金石君可许
水天小巷里叫卖声十分热闹,他拉着她的手走在人群之中,路过女子都看向苏尘惜,有时她觉得虽然他失了忆,而且是个傻子但是骨子里的清傲还有优雅让他看起来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可他说起话来还是不像正常人。
“我带你去看我的姐姐好吗,她弹琴可好听了。”清歌随着他来到一处青楼,看了看上面的牌子,到底是怎样的佳人在这般污垢之地依然贞洁如初?
她跟着苏尘惜刚上楼,突然从四面八方涌进许多黑衣人,“拿命来!”清歌不会武功,只好拿着东西砸,她拼命的护着身后的苏尘惜大喊:“你们是谁派来的?我们从不惹事生分,要杀要剐找我!”苏尘惜紧紧的藏在她的身后:“清歌,我怕。”
“没事,我护着你!”不知有谁朝自己后脑勺一砸眼前一黑晕倒了。
楼里的摆设都被砸了个稀巴烂,苏尘惜戴着面具站在最中央,他抱着晕倒的清歌,眼里带着一丝杀气看着这群黑衣人,声音十分冷清:“是哪个动手的,自行下去领罚!”
他们是世子派来测试她是否会武,领罚意味着就是自行了断。不过他们可都是精英啊?!就这么为了一个女子大材小用的演这么一出戏?!
唉。谁让他们只愿效忠于眼前的这个人呢!
别致的小阁楼,屋内布置十分典雅,到处弥漫着熏香,在朦胧的纱帘背后有一个妙龄女子抱着琴坐下,“今个世子想听什么?”“紫鸢,今个不必了,过来与我饮酒吧。”
清歌醒后没有说什么,只要苏尘惜还好就行,不过眼前的女子和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今个,我们就不醉不归....”她不断的饮酒只想要去忘却。苏尘惜带着忧伤的笑拉她入怀,恍惚之间她好像看见他抚摸着她的脸,道:“清歌,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说,苏尘惜,你永远都代替不了陈小公子,他和一起长大,他陪了我整整十年,他又为我而死,我知道你好,可是你们再像,你也不是他,我忘不了他。
他说他会等。她笑他不明白的,不是每一个人日久就会生情。
可是她又怎么会知道那个人现在又身在何处,会不会知道你很想他。
而他也很想她。
八.无边落木萧萧下
南宫逸总会过来看她和她说一些朝廷之事,她总会被逗笑,又时不时和他讨论一些书画方面的事,正巧好几次都被苏尘惜看见。清晨的太阳还尚早,清歌便就起了身,看了一眼窗边檀木柜的暗格,从里面取出宣纸,起墨。须臾纸上写出清隽秀雅的小楷,“碰碰——”木漆们外有人在敲门,府里的管家将门打开,今天是府里庆节,送礼设宴是必不可少的。
那厢平阳侯和王夫人在宴席里和各来的客人谈笑风生,这厢二皇子南宫逸就带着几个皇子和皇子妃一起来见苏尘惜和她,那些皇子妃们一个个打扮的胭脂味甚重,眼里的神都往苏尘惜那里瞟,清歌觉得气闷就起身去了府里的花园,不想又被堵个正着。
“呦,这不是世子妃吗,府里头设宴您怎么跑这来了?
另一个女子眼里满是鄙夷,与旁边人一起讥笑,“谁不知道这可是一个小国派来的细作,可是我们二皇子不要的才嫁给了这个废物世子的。”清歌眼里满是愤怒,扬起手想要扇她,“啪——”
“这里是你该放肆的地方吗?!”清歌的手还停在半空,却是南宫逸打的那人。
“谢谢。”
“呵,这没什么。”南宫逸看着清歌,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我觉得你在这府里过的并不快乐,你有家人么?”她猛地抬头。
南宫逸朝高空吹了一个口哨,飞来一只雪白的信鸽。
“我知道你有苦衷,你可以信我。”
她起笔弄墨,众亲可安在?
外面苏尘惜因为对对子出了尴尬而罚酒三杯,她搁笔叹息起身。
是夜,他没有来见她。
这天她说了借口出了府,只要联系上父母便好,可是当上了阁楼时却被打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山洞里,外面漆黑一片。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拿着匕首抵着她的脖子说:“你那个什么废物世子就要送死来了,识相点就乖乖听话!”
可是,这可能么? 灯被熄灭漆黑之间,打斗声,求饶声,是否血光一片?
她偷偷用石头割破绳索逃了出去,奔在树林之间。却又十分冷静,是怎样的一种冷静? 有人从身后拦腰将她束进怀里,双手箍着她不放,他重重的将头埋进她的脖间,吐息又轻又热,“清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她将手往后一摸,满是鲜血。
苏尘惜带着清歌回到府松了一口气,猛地倒在地上喘气,瞬间府上忙忙碌碌,从房中端出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清歌看着心惊想上前帮忙,毕竟自己也是学过医,“你要帮什么忙?别给我们世子添麻烦就够了!”门口倚着一女子。
清歌心中愧疚,低下了头。
房中咳嗽声起,似是发怒道:“紫鸢!”
原来那个女子便是紫鸢,十分妩媚,身姿曼妙,是楼里的花魁。往往琴棋样样信手捏来。自从那次见面后,清歌对她很有好感,紫鸢便经常来看她,但是她总会说有人要害他们,说这府里虽是安宁却是布满了朝廷的眼线,可是要十分小心,清歌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
他病好后的那天晚上,染冬端来一碗粥说是夜宵,她正准备喝突然苏尘惜进来一把摔掉。他的身后是紫鸢跟着进来,道:“这丫环是二皇子的眼线不可轻信,拿下去勒断双手逐出府去!”而苏尘惜罩着面具没有表情,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九.只道当时是寻常
上元节
紫鸢和她说了许多话,她听的过程中没有什么表情,等她走后她也只是呆坐在那儿。
那天晚上,苏尘惜来了,他轻笑着牵起她的手一起去放花灯,拱桥上下来来往往的男女都带着昆仑奴面具,手里持着莲花灯,她也和他一起买了昆仑奴的面具。
他将面具罩在她的脸上,“这样我们都谁也看不清谁的真面目了。”
人群来来往往,远处的灯光阑珊,天上的星星和花火一样多,月亮藏在云里瞧着这羞人的世间,她突然悲哀的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他。
他什么都不愿说。
苏尘惜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碧玉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我瞧着你喜欢,就买了下来。”
他什么都在骗她。
“我能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吗?””娘子,娘子,这个不能摘,会吓到你的。”
他还以为我一直都是个傻瓜。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漆黑如墨的双眼注视着她,她轻轻地,拿下他的面具,却落了泪:“果然是你,你个大骗子。”眼前的苏尘惜,曾经的陈小公子已经长大了,绝美的五官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一样,可是她的陈小公子从嘴角流出了鲜血,他轻轻抓紧她握紧匕首的双手,低声笑道:“自从从楼里回来,你的枕边都放着一把匕首,为什么一直对我下不去手?”
他喘了一口气,继续道:“原谅我骗了你这么多,一开始去陈国是身为质子,同样也是为了掌控梁国;一开始接近你,是为探查沈相的密折;可后来,你的父母打入地牢,我无能为力,身不由己;让你知道我死了,是想让你永远记得我,为了让你遇见真正的我;找刺客试你,将你的丫环驱逐出去,是想让你只有我。”
他的双眼和曾经的感觉如出一辙,依然不变的温柔,“可是我,喜欢了你整整十年。”
她的匕首最后偏了方向,他的衣袍上满是鲜血,清歌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亲手伤了他,“你为什么不躲开呢?我恨你....苏尘惜..你醒醒..我原谅你了好不好..”朦朦胧胧她只看见她的身边围了许多人,她只是抱紧苏尘惜,对身边的人大喊:“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他!苏尘惜,不要睡!苏尘惜..”苏尘惜,原来就是她的陈小公子。
她还记得,那天紫鸢说:“我劝你还是离开他好,我们公子是为了打拼江山才一直隐藏自己,况且你也应该清楚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吧...”
这一刀,从此,我们之间两不相欠。
十.十里桃花笑春风
所以当他再次带着她踏上这囚笼般宫殿时,已是过了新年,过了芒种时分。
春暖花开之时。
那坐在龙椅上的老人眼里十分凝重,问她:“你是谢柔儿么?”
当她想张嘴说是时,他抓紧了她的手,她不会知道,她的陈小公子为了她将自己多年的筹划打破。
“她不是。她叫沈清歌,是我苏尘惜的妻子。”
朝廷上下顿时气氛凝重诡异,老人眼里十分复杂,南宫逸的双眼现出杀意。
老人看着他眼里满是欣慰,“你回来了。”
南宫逸大惊,道:“世子装傻数年,今日竟为一人卸下伪装,在下佩服。”
“拿住他们!”
苏尘惜直起身,月白色的衣衫飘摆回头望着这雕栏玉彻、满朝上下,轻笑起来像春风飘过,眼里的漆墨渐浓,一身清傲,“二皇子,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亦或是未来,沈清歌都只会属于我一人。我劝你还是不要与我动干戈。”
他带着她穿过这俗世的樊笼,穿过这时光的长河,穿过这漫天流星般的矢箭,无论有多少钢铁铠甲,多少阴谋诡计都阻挡不了他的一摆一袖,文武百官都惊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十里桃花笑春风,坞上谁人闲拭棋。窗边的喜鹊鸣上枝头,屋内青梅煮酒,明媚的阳光洒满棋盘。苏尘惜捏起一枚白子,对清歌轻笑道:“我们来下一盘棋吧。”她倚在窗边静静的看着他“若我赢了,就放我走。”
他看着她,眼里是复杂的神情,有震惊,有柔情,有缠绵,有怨恨,有愤怒,到最后都化作无奈的温柔和一丝宠溺。他轻轻摸摸她的发丝被她避开,望着自己的手指尴尬的收回来,眼里的雾化不开带着淡淡的忧伤。
他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心想,这辈子步步为营,想拥有的一定会得到,却唯独对你一人万法无用。
可偏偏自己心甘情愿。
“好。”
棋盘展开,她想起她小的时候功课做不完就让他写;她想起她总是偷偷让他带她出去,回来后被爹责骂他都会替她受着;她想起她被别人欺负他都会将她挡在身后;她想起许许多多。可能从一开始他是怀有目的的,可是到后来他分不清了,或许从一开始,从他见到她那刻开始,就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只知道她是他喜欢的人。
“你输了。”
“这样也好。”
清歌的泪水肆无忌惮的流着,他眼里满是惊愕,指尖触到她的眼角顿了一下,但还是将泪水擦干。
“这样也好,我总是让你流泪,我希望你离开我后,能快快乐乐的。”
他故意输给了她,这个大骗子。
炉子内的火被熄灭了,屋里冷冷清清,一处落花飘在窗边落在陈旧的棋盘上,苏尘惜捏着冰凉的棋子,一直看着,嘴角流出一丝鲜血,半盘残局被打乱。
十一.入骨相思君知否
“沈医生,快看看我家病人吧...”“好,我马上去。”
她离开他后,径直回到家乡才发现父母健在,是苏尘惜将他们安置在别府。当她踏出门时,她意外的见到熟人。
“世子妃,你救救公子吧。”
清歌一楞,“到底怎么回事?!”
“公子的身体其实一直都很孱弱,在去梁国的时候就已经被下了毒,所以才迫不得已,紫鸢一直跟随公子,对他心生爱慕所以才会想陷害你,但是我也是为了他好。”
她跋涉千山外水,只记住她说的一句话,“公子为了你,将整个计划打破,被南宫逸陷害,如今被关入大牢了。他身上的毒发了,危在旦夕,只有你能救他。”
他本就是齐国的第一公子,皇上也十分看重,文武百官都忌惮他,永远都是似笑非笑,什么都不说将所有的谋略做好,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可正是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她还是愿意陷入其中。
她想起,那日南宫逸从袖里掏出一画轴,铺开后是一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图。
她当时眼里满是惊愕。那是年少的他梦想着未来心爱的人儿,她的身后绽开着绚烂怒放的桃花。
“齐国第一公子会音律擅诗画,别人不知可我却明白就是苏尘惜。”
“可是我觉得这画里的人,是年少的你吧?”
她见到后,他震惊的看着她,却在轻笑“多少年未见,你越来越美了。”
“都这时候了还要调侃我?!”
他渐渐的专注着看她,“ 为什么要回来?”
“为你。”
他看了她半晌,最后无奈的道:“你真是不让人省心。看来我们要逃出去。”
他起身带着她奔跑在四面一角的牢狱里,后面众多追兵,刀光剑影间,将她带上马。
紧紧的,再紧紧的,将她抱紧怀里,一如那日,将弓拉起,搭上箭精准的射向远方的士兵,同时靠在沈清歌的颈窝里低沉又充满自信的轻声道:
“你走后,我想又想,我还是不想让你离开。这是你自己要回来的,从此以后,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清歌没有想到,多年了自己还是一点都没有长进。
被苏尘惜骗了一生,爱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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