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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你不在眼前,在心间

从此,你不在眼前,在心间

作者: 简秋心 | 来源:发表于2017-05-16 16:46 被阅读175次

                                                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时间。

                                                                                                                ——题记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你降临到我的梦中。好几次见到你,你都是病状加身。正如昨晚,你又是一副全身乏力之态,那个样子,像极了一个软骨之人。你依旧满头银发,皱纹横生的面容上,却无笑而挂。

    大概,你的身体又抱恙了。

    是啊,你离开的那天,也正是深冬,寒气逼人,感冒加深的病痛也正逼得你喘不过气。

    此刻,梦已醒,而你,不在身旁。往后,见你只能只能在梦里。

    浩浩记忆,总有关于你抹不去的印记,总有如果你还在的设想飘飘荡荡,也总有永失你的感叹号惊诧自己。不思量,也自难忘。

    纵有巨幅篇章想与你说,也都只能沉默了。正如大舅说的那样:生前对你好就可以了,死后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大概这句话太意味深长了。所以说那句话的时候,我们都有了片刻的沉默,也许大家的心里都在想,我们为你都做过什么。

    外婆的一生,走过了九十一年的光景。九十一载的生命长度,也许,外婆的离开真的是一种生命衰竭之时的老去。于我而言,只是简短地参与了外婆人生中的二十二年。截出有记忆的时光,又是更短促了。所以那时,想着在外婆家祭之时,借此去聆听外婆的一生,去感受那一段生命的历程。但是,没有料到那篇篇祭文太短了,短得像是毫无内容可言。

    祭文这样安排是大舅的意思。

    外婆走得时候没有遭受什么痛苦,观此一生也算是高龄了。如今外婆已逝,就不要再把过去的那段艰难的岁月刻意打捞起,让她再感疲惫、沉重,要走就该让外婆走得快乐、安详点。所以祭文里唯一提到的一件具体的事情,就是外婆的九十一大寿。那会,正是夏天,气候炎炎,为了给外婆庆生摆宴,我们整个大家庭都从各处赶了回来,欢聚一堂,其乐融融。

    只是谁会料想到,这竟是外婆的最后一个生日。

    外婆八十一岁那年,我正小学毕业;九十一岁之际,我恰逢大学毕业。十年,整整十年的年岁。这是外婆的十年,也是她最后的十年;这是我们的十年,更是父辈老去的十年、小辈成长的十年。这十年,四世同堂。我们甚至曾想象过,下个十年,我们还能绕在外婆的身边,像个孩子般围着外婆转。那时,外婆依然健在,坐在我们中间,听我们言谈,微微地笑。那抹笑,恰是一个老者隐匿了时光的磨难,沉淀了岁月的智慧姿态。

    终究生命有尽,意外来的时候总是想一个蹑手蹑脚的小偷,让人毫无防备。那时,谁也无法预料到外婆竟会在新年将近之时被时光偷走了生命。

    外婆走的那天晚上,我和表姐表弟几乎整夜都在聊天。那晚,我们不觉困顿,唯有回忆和想象在交织穿梭。我们三除了互诉悲伤,剩下的大概就只有满心的无法释怀了吧。

    新年就来来临了,可是新年不属于外婆了。我们开始讨论这件事情。的确,我们总是很期待过年。因为到了过年,整个大家庭的所有人都会因外婆而相聚。外婆就像一块有着强大磁力的磁铁,把我们紧紧吸引在一起。那时,所有的人,一个都不少。

    冬天天寒之时,外婆就坐在火炉旁,烤着火。外婆有一张“宝座”。所谓的“宝座”就是那张位置是专属外婆一人的。

    大家围坐在一起的时候,偶尔外婆会起身,然后就会有人把屁股挪上去。这时大家都要自我调侃或者被调侃一番。

    “外婆的宝座舒服吧……”

    但如果听闻外婆的脚步或者看着外婆佝偻着身子迎面走来,坐在座位上的人就会立马起身,并且笑意盈盈地给外婆让座。那时外婆总是会说你们坐啊你们坐啊,可是我们总是会顺势把外婆搀上座位。

    外婆所坐哪,哪里就是我们的中心。

    每年冬天聚在一起,我们都会围绕在火炉旁,捧着烤火的被子,时常磕着糖果瓜子。那会,会有聊不完的天,笑不完的话题。每个人的脸上,都盛着得意的欢乐。青丝早早化银的外婆在好些年前,听力就不怎么好了,所以大家每每和外婆说话时都会特意把声音提高,或者凑到她的耳边。尽管外婆不能一一听清我们所讲的内容,但是在我们聊天的时,外婆的目光总是祥和的,那种祥和像似能在她的目光中看到那一闪一闪的星光。在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外婆也时常挂着浅浅的微笑。偶尔,外婆会和我们说上几句话,大抵都是问询。听过我们的回答,外婆就开始为我们自言自语般说一些祝言,接着那笑容就在脸上绽开了。

    如果看着我们吃得尽兴时,外婆就会起身迈着蹒跚的步子去为我们把糖果满上。我们总是说不要了不要了,可是每次没过多久盘里都像是经历了一次大扫荡。我们的嘴通常都不够诚实。只是这些吃物没有了,外婆反而更高兴啊。大概等到十点左右的时候,外婆就会说上一句:你们在这坐着耍,我先去睡了啊。

    我们应声回着外婆。那时便会发现,外婆老了,连熬夜都力不从心了。其实外婆很想再多坐一会,可是心里再怎么想也抵不过身体的无能为力了。

    以前外婆身体还硬朗的时候,总是会在年前,宰割好几只鸡,等到来年正月,饭桌上一定会有一碗鸡肉。外婆总是会为我们夹上鸡肉,劝着让我们多吃点。对于我们小孩便特殊对待。因为外婆会为我们每人准备一个垂涎的鸡腿。外婆总是算得那么好,从来没有谁少过。后来,外婆不知不觉就老了。那种老是一种衰老,不能再亲力亲为的老。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年开始,我们就再也没吃过外婆做的菜了,更没机会吃到那特意为我们留的鸡腿了。庆幸的是,外婆还可以熬熬粥,所以每次回来,表姐她们总是会问外婆今天有没有熬粥,争着抢着要喝外婆熬得粥。

    不过,谁也无法否认,外婆是真的老了。时光不知情,我们也未曾留意。不知不觉,很多的事情,外婆都只能服老了。但是在外婆心里,该记得事情还是记得那么清楚,毫无偏差。

    我们不在、没有回来的时候,外婆几乎就是一个人。很多年前,外公就不在了,所以,拉扯四个子女长大自然也成了外婆一个人的事。等我们渐渐成人的时候,发现陪伴外婆的,全是孤独,一簇又一簇。它们,就像是外婆头上皤然的头发,数不清,数不清。

    外婆的行动已经不灵活了,整日就是坐着,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她每日,大概都是在数着时间过日子。我去到外婆家,经常能听到外婆自语,谁谁谁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的,下次来还得多久;还有多少天,谁又要过生日了;过几日又是什么节了……外婆没有上过学,不认识字,也不会看日历,但是在她心里,时间的位置,丝毫不逊于日历的准确。其实我知道,在她心里,心心念念的并不是时间,而是我们这些不在身边的后辈。

    就像外婆时常会操心,外孙们还有几年大学毕业,孙女外孙女也该找对象了,儿子女儿们也都年纪大了……关于这些,外婆时常会为我们祈祷,保佑我们找个好工作,找个好对象,身体健健康康。这便是外婆心里装的所有的事,其实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希望我们过得好。

    所以大家一回来,外婆的心安都写在了脸上。她其实也很想儿女们能多在家里呆几天,但嘴上却不说。然而现实一直都是张显着团聚珍贵,陪伴有限。等到大家临走之时,总能收到外婆托人买的鸡蛋豆子等等,谁要是不要外婆就会跟谁急。但如果谁来得突然,外婆没能及时准备这些,她便会念叨好一阵。没能让子女们带点什么走,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待每次我们离开的时候,外婆就总是会站在屋脚,送我们离开。当我们和外婆挥手,示意她回去,她瘦小的身子却总有巨大的力量般,纹丝不动。外婆其实一直怕“风”,眼睛因眼疾动过手术也吹不了风,但是即使风再大,也挡不住她要送一送我们。直到我们越走越远,外婆那个如弓的身体也越来越小了,离愁也是在这时候渐渐爬上心头。再远点,她的模样,也就不再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悄悄地就爬上了我们的心头。想着大概这时候,外婆也一定扶着沿路的墙壁,踉踉跄跄的形影单只地走了回去。漫漫长日,外婆又要看无数次时间,计算着这一天还有多久,再见又是何时……

    人一旦长大,相聚便总是有限。所以每次回家,我都会去看看外婆。走的时候,她也一定会叮嘱我,下次放假回家记得来走一走。我总是会应声答应。没想到的是,上次去看外婆,竟因道路不通,我便中途折回家了。只不过那次转身,竟成了和外婆的永远相悖。

    生活就是如此,总在平常中猛然掀起风浪,制造事端。我们还不曾注意,结果就猝不及防,让人张皇失措。就像说再见的时候,我们总以为还有会再见的机会,可是有时候再见,就真的是再也不能见了。

    最后见到外婆时,外婆的脸色蜡黄,身体冰冷。无法微笑,无法言语,她只是躺在那里。大人们都说她就像是在睡觉。这一次,外婆真的睡着了,睡得可真沉,任何人都无法唤醒她了。她那合上的双眼,已经看不到我们在为她哭泣了;听力不好的耳朵,也真的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外婆走了。千真万确。她走了。

    棺木已经冰冷地摆放在那里了,从此,外婆便要睡进黑漆漆的方形空间里,永远永远。这一次,就是诀别啊。

    那天晚上,夜也深了,风很冷,周遭很寒。我们守着灵,听着哀乐阵阵响起,心里即使万般翻滚,也都无济于事。我们还能做什么,除了为外婆虔诚地续上几炷香,供着灵位,还有什么可以让我们觉得好受点?外婆的遗照就放置在上面。彩色的照片,嘴微张,笑容浅挂。凝望着那张照片,从此,我们相见只是各自一方了。

    送外婆离开的那天,永久的别离真正来了。那段上山的路,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每一步都被舍不得拖带不堪。从此,外婆就要住进了这座陌生的大山里了。夜晚来临的时候,有无尽的寒冷,有无边的黑暗,还有无穷的孤独。这一切,外婆都能承受得下吗?可尽管心里总是千般万般不甘,课泥土也将将外婆永久盖上,阴阳两不见。永远永远。

    今年正月,我们去到小舅家,独不见你。迎面的只有那张被定格了的永恒了的照片,是你在和我们打着招呼吗。我们每个人都在不同的时刻望着那张照片,想象着要是你还在,该多好!而你呢,只是一言不发,面若含笑,不眨眼地盯着我们,似乎是一番打量。

    我在心里默默告诉你:一段时间不见,我们都还好,勿念。你也好吗?

    此去经年,这个大家庭的核心,纽带都不在了。我们失去了你,永失了你。岁月漫漫,往后的日子,你大概只能站在时光深处,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深情款款地为我们守候。

    至今,你已离开我们两个多月了。大伙时常梦见你,也时常谈起你。说着说着,就好像你还活着一样。

    不久,你的孙女外孙们都要结婚了。以前,我总是把手机里关于大伙的照片给你看,然后问你看不看得清,你有时候笑着摇头。不管你能否清楚,我都会像个讲解员般和你一一细说照片里的内容。随后我便会发现,你的脸上便展开了深深的笑。那时的你,看到不在身边的他们好好的,心里的宽心,一定被拉得老长老长。如果可以,真想在她们即将来临的婚礼上,多拍几张照片,等到回去看你的时候,一一把与你看。那时的你,一定会笑的更开心。

    你知道吗。表弟曾在你离开前后的那段时光把头像换成月光宝盒,但是终究尘世没有月光宝盒存在,任何的日子都无法倒退。你已不在,我们在心底也已经慢慢认清了这个事实。

    往后的时光,我们还是会去你生前住过的地方,不过次数会少了;流动的岁月,我们这个大家庭也还将有再聚的机会,只是围坐一团的时候,你不会在中央了。缱绻华光,我们还会动身离开,只是走的时候不再有一人为我们倚楼挥别了;荏苒韶华,我们还会继续成长、变老,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少了一个可以告知的人了。

    从此,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你之外了。但,它们仍旧和你无不相关。逃不脱生命的辗转,躲不掉命运的归宿,时光浪沙淘尽,抹不去的,依然是你和我们融成的平淡寻常的日子。

    如今,寒冬已去,东风渐暖,草绿花艳。愿你的后辈安康无恙,如你所望;也愿你的山头春意盎然,如你的微笑温情绽放。

    从此,你不在我们的眼前,你在我们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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